半晌,沈諾晴才輕輕搖搖頭:''不用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也許,厲培恒的話,的的確確打擊到了她。
拿著手機,沈諾晴給厲梵塵發了條消息:我很好。勿念。
勿念。此刻,他會思念她嗎?生活在同一個城市,可他們之間,走向對方的每一步,都是如此艱難。
寒武紀辦公室,厲梵塵失神地盯著手機上的消息,心口憋悶得幾乎無法呼吸。
我很好。勿念。五個字,兩個標點而已。他以為沈諾晴會給他回電話的,手機一直放在手邊,他一直在等。
冷淡的五個字,卻讓他無法淡定。厲梵塵刪了消息,干脆把手機扔進辦公桌抽屜里。
這樣也好,在他恢復自由身之前,彼此保持克制,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就當是給這樁婚姻的最后一份尊重吧。
剛拋開雜念工作了一會兒,抽屜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厲梵塵的心跳倏然加速,猛的拉開抽屜拿出手機。
不是沈諾晴打來的,是家里來的電話。
厲梵塵失望得無以復加,停了幾秒鐘才接起電話。
''爸爸!你怎么還不回家?今天是媽咪的生日,你忘記了嗎?我們等了你很久很久很久!你再不回來,蛋糕都要生氣了!''嘉嘉稚嫩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
厲梵塵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今天是許舒雅的生日。難怪早上許舒雅一再叮囑,讓他下班了早點回家。
''對不起,嘉嘉,爸爸忘記了。''厲梵塵趕快道歉:''爸爸這就回來。''
''太好了!我和媽咪在家等你!爸爸開車要小心哦!''小人兒大人般貼心的叮囑,讓厲梵塵一陣酸楚。
孩子都是敏感的,嘉嘉大概是察覺到他和許舒雅之間僵硬的關系,這段時間都懂事得過分,拼命地想要拉攏他和許舒雅的關系,厲梵塵每每想來,心里都會有些難受。
嘉嘉不是他的兒子,但他畢竟叫他一聲''爸爸'',親熱甜蜜,全心的信賴和崇拜。哪怕他身上流的不是他的血,近兩年的朝夕相處,已經足以讓他和嘉嘉之間培養出深厚的感情。
有錯的是大人,不是孩子。
厲梵塵回到家時,許舒雅和嘉嘉果然在桌邊等他。厲梵塵將臨時買的鉆石項鏈遞給許舒雅:''舒雅,生日快樂。''
做不了夫妻,也要好聚好散。畢竟一起度過好幾年時光。
許舒雅驚喜地盯著紅絲絨的盒子,眼眶開始發熱:''梵塵,謝謝你!''
此刻,她動了真情。出身許家,錦衣玉食,許舒雅從來不缺少貴重珠寶。但她沒有想到,在鬧離婚鬧得幾乎撕破臉的時候,厲梵塵還會送她生日禮物。
他成熟,內斂,寬容,豁達。歲月的流逝,將他打磨成堅韌的金剛石。這樣的男人,世間真的很難再找到第二個。
只可惜,他不屬于她,除了病床上的那二年,他從來沒有真正屬于過她。
許舒雅泫然落淚,嘉嘉拍手笑話她:''爸爸你看,媽媽開心得哭鼻子呢!等我長大了,天天給媽媽買生日禮物,讓媽媽天天哭鼻子!''
孩子氣的話,逗得厲梵塵和許舒雅都笑了。
''小壞蛋!快去洗手準備吃蛋糕啦!''許舒雅收拾心情,笑著叫保姆帶嘉嘉去洗手。
嘉嘉走了,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許舒雅試圖找點話題來緩和氣氛:''周六嘉嘉幼兒園要辦親子運動會,你要是沒事,陪我們一起去吧?''
厲梵塵看上去冷漠,其實很重情,她現在能打的只有親情牌了,幸好厲梵塵最近忙得不可開交,沒時間來討論分居的事。管它事實上是不是已經分居,只要她還和厲梵塵住在同一屋檐下,她就還有機會來挽回這段婚姻。
涉及到嘉嘉,厲梵塵稍微猶豫一下就答應了:''好。''
周六的事,可以壓到周日再做。離婚是不可避免的事,和嘉嘉分開之前,他也希望能多一點時間陪伴他。
吹了蠟燭吃了蛋糕,嘉嘉已經有些扛不住了,眼睛失去了神采,開始打起呵欠來了。
許舒雅喊了保姆帶嘉嘉去洗漱,嘉嘉卻撒嬌地摟住厲梵塵的脖子:''不嘛,我要爸爸陪我一起。''
被嘉嘉軟嫩的小胳膊抱著脖子,厲梵塵心中感慨,笑著一把扛起嘉嘉:''走,爸爸陪你。''
嘉嘉在厲梵塵的肩頭發出咯咯的笑聲,快樂得像一條小狗。許舒雅看在眼里,心里說不上是什么滋味。
有幸福感,也有自責和后悔。事到如今,她才不得不承認,當年真的是她錯了。
如果嘉嘉是厲梵塵親生的兒子,這樣溫馨幸福的一幕,也許就永遠不會消失了……
幫嘉嘉洗完澡,又給他講故事哄他睡著,厲梵塵剛回到書房,手機就響了。譚新堯打來的。
''梵塵,現在有空嗎?我想跟你談談。''譚新堯似乎喝了酒,舌頭有點大。
厲梵塵毫不猶豫的一口答應:''好。你在哪里?我來找你。''
嘉嘉的身世被發現之后,他還沒跟譚新堯見過面。一是太忙,各種事情都交錯在一起。二是還沒想好究竟要怎么面對譚新堯。他不想占在道德的制高點去批判什么,但心里那點不爽,是切切實實存在的。
譚新堯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接著問他:''舒雅還好嗎?吃長壽面了嗎?''
A市的傳統,生日當天吃了長壽面,才能長命百歲,一生順遂。
許舒雅的生日,譚新堯竟然牢牢記著。想必,他是真心喜歡許舒雅的吧?可是,許舒雅卻說,嘉嘉只是她和譚新堯酒后的一場意外……
厲梵塵淡淡道:''你如果想知道,為什么不親自打電話問她?''
電話另一端,譚新堯黯然道:''梵塵,你一定在恨我,在鄙視我吧?''
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他睡了人家的老婆,還生下一個兒子,哪個男人能受得了這樣的羞辱?
更可笑的是,他只是許舒雅傷心失意時用來發泄情緒的備胎,卑微的備胎。
許舒雅給他打過電話,說了嘉嘉身世敗露的事,也說了厲梵塵要離婚的事,可是,讓譚新堯萬箭穿心的是,許舒雅愿意讓譚家領回嘉嘉,卻不愿意和厲梵塵離婚。
對這個女人,他深深地感到寒心。就為了一個男人,她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要了!她竟然能狠心到這個程度!
聽見譚新堯的問題,厲梵塵的語氣沒有絲毫波動:''還好。''
有不爽,但稱不上仇恨。事情已經發生了,再去糾結也沒什么意義,怎樣找出最好的解決辦法,才是當務之急。
聽見厲梵塵的回答,譚新堯心中更加難受。厲梵塵沒那么介意,只說明一件事:他不愛許舒雅,一絲一毫都不愛。厲梵塵棄若敝屣的東西,是他拼盡全力也沒有求到的。
''你在哪里?我過來找你。''厲梵塵決定跳過這個話題。
''我在muse酒吧。''
''好。''厲梵塵掛了電話正朝書房外走,許舒雅端著一杯檸檬水走了進來,二人差點在門口撞上。
''梵塵,喝點東西?''許舒雅笑語盈盈,期待的看著厲梵塵。
''不用了,我現在要出去一趟。''
''這么晚?是……公司有事?''是公司有事,還是要去赴沈諾晴的約會?
''不。是去見新堯。''厲梵塵目不轉睛地看著許舒雅。他看見了她眼中一掠而過的驚慌和懼怕。
許舒雅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住了:''你想讓譚新堯接手我和嘉嘉,好讓你順利離婚,順利和沈諾晴雙宿雙飛?梵塵,你為什么要這么狠心?我從來沒愛過譚新堯!我愛的人,一直是你!嘉嘉不是你的親生骨肉,你生氣,你憤恨,我都理解,我愿意接受你的任何懲罰,但我絕不接受離婚!''
許舒雅長長的睫毛沾著淚珠,白皙的肌膚在燈光下絲緞般柔美無瑕。她很美,哪怕是情緒失控,她看上去也美得驚人。
這張美麗的臉,足以打動無數男人,可厲梵塵看著她,卻只覺得累。累到了骨子里,累得不想再多說半句話。
''有話回來再說吧。''他輕輕拉開許舒雅纏住他胳膊的手,步履匆匆。
許舒雅眼睜睜看著門被關上,厲梵塵消失在她視線里。她渾身顫抖,眼淚怎么也停不住。
這樣搖尾乞憐,苦苦哀求,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可她又能怎么辦呢?厲梵塵那種人,來硬的只會更糟糕。將姿態放到最低,也許還有一線希望。
酒吧包間里,譚新堯正一人獨坐,指尖的煙快燃到盡頭了,他還一無所知,目光呆滯地盯著面前的空酒瓶。
厲梵塵無聲無息的走了進來,綿軟的地毯吞噬了他的腳步聲。他居高臨下地站在譚新堯面前,盯了他兩秒鐘,彎腰輕輕抽走了他手中的煙頭。
譚新堯一個激靈,如夢初醒般看向厲梵塵。
''梵塵,你來了。''他的聲音被煙草和酒精摧殘得很嘶啞。
厲梵塵沒理他,徑自在他旁邊的另一張沙發坐下,打開一瓶酒,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瓶。
''梵塵,你……''譚新堯驚訝地想要勸阻他,卻又不知該說什么。
厲梵塵很明顯也是在借酒澆愁。厲梵塵的心事,看來比他只多不少。他沒臉勸他。
厲梵塵發泄般喝了一通,才放下酒瓶。他盯著地毯:''新堯,你很愛舒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