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我這身體反正也活不了幾年了！''厲老爺子繼續演苦情戲。他內心也很羞愧，自己這種行為，完全就像潑婦耍賴，幸好他事先料到了這一出，早早把傭人都打發走了，不然被人看到這一幕，他一張老臉真要臊死了。

''梵塵，你不是想離婚嗎？不接手靂霆，你現在的資金，在支撐寒武紀運營的同時，還夠支付許舒雅的天價贍養費嗎？許家人的性格你是知道的，你想離婚，哪兒能不出點血？''

厲梵塵苦笑。厲老爺子的功課做得果然很足。替他想得很周到。

不過，他確實動心了。已經整整半個月沒跟沈諾晴聯系了。每天他都在思念她，可他只能狠狠克制住給她打電話，約她見面的沖動。

他已婚的身份，是他和她之間最大的障礙。

就在他出神的幾秒鐘，厲老爺子已經作勢要往墻上撞了：''梵塵，你不答應我，我就一頭撞死算了！''

厲老爺子一邊等著厲梵塵來拉他，一邊暗暗感謝許舒雅帶給他的靈感。

一哭二鬧三上吊，女人的花樣聽上去弱智，但確實很管用。

''爺爺！''厲梵塵都無語了。這種下三濫的招數都出來了……

''梵塵，別以為爺爺故意嚇唬你。靂霆如果垮了，我也沒什么活頭了。反正我這身體你也知道，支撐不到幾年了。''厲老爺子說著說著，真的悲從中來：''又不是讓你上刀山下火海，只是讓你給爺爺幫幫忙，你都推三阻四，今后我如果真有什么，怎么指望得上你！你爸是個不成器的，你叔叔腿腳不好，我厲嘯君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老了要孤苦無依……''

厲老爺子徹底入戲，唏噓感嘆得一塌糊涂。說了一大堆靂霆初創時的心酸往事，一件件，一樁樁，都是從來沒對外人吐露過的秘辛。

''爺爺，別說了，我答應你。''厲嘯君毫不保留的把自己的傷疤揭開，那些帶著血淚的往事，讓他也不禁動容。

厲老爺子停住話頭，老淚縱橫地拉住厲梵塵的手：''好孩子，替爺爺看好靂霆，我們厲家的基業，要一代一代傳下去。你和舒雅離婚我不反對，你從來就沒對她上過心，我早就看出來了。強扭的瓜不甜，離就離吧。人活一輩子，也該做幾件順心順意的事。但是，嘉嘉不能讓她帶走，嘉嘉是我們厲家的子孫，無論給多少贍養費，也要把嘉嘉留下來。''

厲梵塵無言以對，嘉嘉的身世，他還沒有跟厲老爺子說過。這件事，他還沒想好要怎么處理。許舒雅的執念，嘉嘉的無辜，還有寒武紀的一堆事，中間又夾雜著厲培恒，所有的事情都成了一團亂麻，讓他頗感頭疼。

厲梵塵回到家時，餐桌已經擺好了，許舒雅和嘉嘉在客廳玩積木，見到他回來馬上笑著站起來：''梵塵，回來了？餓了吧？飯菜已經好了，馬上就可以開餐了。''

厲梵塵點點頭，嘉嘉已經沖過來一把抱住了他的腿：''爸爸！今天有大螃蟹，嘉嘉也想吃！''

螃蟹寒涼，嘉嘉身體也弱，許舒雅不許他吃。小人兒饞壞了。

厲梵塵彎腰抱起嘉嘉，溫言道：''那就吃一只腿好不好？等嘉嘉長大了，身體結實了，才可以吃一整只哦！''

嘉嘉開心的把臉貼在厲梵塵臉上：''嗯！嘉嘉聽話，將來爸爸會給嘉嘉買很多很多的大螃蟹吃！''

小人兒的臉溫軟滑嫩，還帶著點香甜的奶味，讓厲梵塵心中一陣酸楚。

很快，這個小人兒就不屬于他了，他不會再叫他爸爸，不會再這么親熱這么依戀地將臉貼在他的臉上……

說不難過，是假的。

厲梵塵用力抱緊嘉嘉，深深地親了親他的小臉：''嗯，等嘉嘉長大了，爸爸一定給你買很多很多的大螃蟹吃！''

如果那時候，許舒雅還愿意讓嘉嘉見他，如果他還能有幸聽嘉嘉叫一聲厲叔叔，他一定帶他吃遍世間最美味的螃蟹。

許舒雅看著父子二人的互動，眼淚一下子模糊了視線。厲梵塵是真心疼愛嘉嘉的，他要離婚，嘉嘉的身份，男人的自尊心是一方面，但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因為沈諾晴。

保姆已經把餐桌擺好了，厲梵塵抱著嘉嘉過去洗手準備吃飯。

自從知道嘉嘉的身世之后，他在家的時候就經常抱著嘉嘉。他甚至給嘉嘉洗澡，幫嘉嘉剪指甲。拿所有的空余時間來陪嘉嘉。

''爸爸，來，嘉嘉幫你洗手。''嘉嘉站在他自己的盥洗臺前，拉著厲梵塵的手，幫他認真的洗手。

厲梵塵看著他圓圓可愛的小臉蛋，忽然就難受得不行。

上次中毒的事件，他仔細的問過嘉嘉，雖然嘉嘉剛開始不肯說，說媽媽說過不許跟別人說，但幾歲的小朋友畢竟心思單純，最后還是他繞著圈子旁敲側擊打聽出來了。那天，嘉嘉是喝過一個小瓶子里的糖水之后才開始肚子痛的。

厲梵塵渾身的血液都冷透了。嘉嘉和潼潼發病癥狀相同，許舒雅對潼潼身份的懷疑，前后時間線驚人的巧合，再加上最重要的一點，許家本來就是制藥企業，許舒雅想調制什么藥物，簡直易如反掌。

是的，他沒有任何證據，一切全靠推理和假設。但偏偏這個推斷是那么合情合理，合情合理得讓厲梵塵后背發涼。

許舒雅對他隱瞞了太多的東西，他看不透她，也不想再去研究，盡快結束這段關系，是他目前唯一想做的事。

飯菜擺上桌了，除了跟嘉嘉的說笑幾句，許舒雅和厲梵塵基本沒怎么交流。

許舒雅試圖打破這種僵局：''梵塵，靂霆董事會的決議已經下來了。老爺子找你，是讓你重新接手靂霆嗎？''

''嗯。''厲梵塵回答得很簡潔，一副不愿多談的樣子。

許舒雅小心翼翼地想要討好他：''那真是太好了！靂霆本來就是你的，白白被厲培恒霸占了那么多年。''

這次，厲梵塵連敷衍她的興致都沒有了。他低頭吃飯，順便給嘉嘉夾菜，幫他擦擦嘴角的湯汁。

許舒雅沒辦法，只好開始邀功了：''梵塵，你也不好好感謝感謝我，要不是我把培恒那事捅出去，老爺子哪兒動他的借口呀？''

厲梵塵的頭倏然抬了起來：''培恒的事是你捅出去的？''

''是呀！''許舒雅見厲梵塵震驚，更加得意地賣弄：''我給沈白薇打電話問了她和厲培恒認識的過程，她說的好多都很有疑點，我就有點懷疑，然后就找人打聽了一下四年前的往事，結果就發現她和厲培恒認識的過程那么狗血！梵塵，我是不是很聰明？''

厲梵塵無言以對。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把培恒的事捅出去，就是為了把他弄臭？''

''當然了！他不臭，你怎么有機會再回靂霆呢！寒武紀雖然發展前景很好，但畢竟太辛苦了……''

許舒雅還沒說完，厲梵塵打斷了她的話：''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讓別人背了黑鍋？厲培恒一直以為……''

許舒雅也打斷了他的話：''厲培恒一直以為是沈諾晴出賣他的對不對？''她冷笑一聲：''梵塵，我為你做這些事，都比不上沈諾晴受了委屈重要，對不對？''

想著她現在身體還弱，厲梵塵不想和她爭執，只淡淡道：''我不需要你為我做這些。這件事，我會告訴厲培恒，他有權知道真相。''

許舒雅簡直要氣瘋了：''我這么做有什么錯？厲培恒本來就是個人渣，強暴一個盲女！后來沈白薇報警，他還砸錢做偽證，這不是人渣是什么！厲梵塵，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如果被誤會的不是沈諾晴，你壓根就不會管的！''

''管不管是我的事。厲培恒當年確實有罪，但你摻和進去，不是因為正義感，而是被利益趨使。我不贊同你這種做事的方式。''厲梵塵保持了克制，但聲音里充滿了許舒雅的輕蔑。

''厲梵塵！你別給我裝正人君子！你要是正人君子，就不會背著太太出去勾三搭四，大搞婚外情了！''許舒雅開始口不擇言了：''嘉嘉的確不是你的兒子，但我說過那只是個意外！我對你，是一心一意的！''

''住嘴！''從來不高聲說話的厲梵塵，突然大吼一聲。許舒雅被嚇得一愣。

旁邊坐著的嘉嘉已經開始哭起來了，他可憐巴巴地看看厲梵塵，又看看許舒雅：''爸爸，媽咪的話是什么意思？為什么嘉嘉聽不懂？''

三歲多的孩子，已經開始懂事了，嘉嘉嘴上說著聽不懂，眼淚卻成串地往下掉。

這是爸爸媽媽第一次在他面前吵架，媽媽還說他不是爸爸的兒子，他真的害怕極了。

厲梵塵一把把嘉嘉抱過來：''好了，不哭了。爸爸媽媽不該在你面前吵架。嘉嘉是堅強的男子漢，不會害怕的，對不對？''

''嗯。''嘉嘉乖巧的點頭，眼中的恐懼卻依然還在。

看到兒子這樣，許舒雅也心疼，壓下心中的怒氣不再說話。一頓飯，靜悄悄的吃完了。

嘉嘉晚上一直粘著厲梵塵，小小的人兒，卻有一種本能的直覺，他不停地看厲梵塵的臉色，摟著他的脖子，讓厲梵塵給他講故事，陪他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