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諾晴只好上了車。她的身體,帶了點夜風的涼氣和清冷,讓厲梵塵微微側眸。
段家奇看看后座的佳人,殷勤笑道:''沈小姐,我叫你諾晴你不介意吧?''
沈諾晴一笑:''當然不介意。''段家奇業務能力還是很強的,她不介意多交一個朋友。
文源也笑起來了:''段總監,我猜你下句話要問諾晴住在哪里。''
段家奇笑:''那當然,不問清住哪里,我怎么送她回家?''
段家奇說著,朝厲梵塵擠擠眼,那意思很明白:老大,通融一下,為我泡妞行個方便吧!
厲梵塵對段家奇的暗示不置可否,自顧自看著外面街道上的風景。
段家奇知道厲梵塵性子冷淡,也不以為意,繼續跟沈諾晴搭訕套近乎。
沈諾晴回答了幾句,開始有點擔心了,段家奇開著車,這樣不停聊天真的好嗎?
正要提醒他專心開車,前方突然躥出一個老漢,嚇得段家奇猛踩剎車,又猛打方向盤。
厲梵塵坐在左邊,車子往左猛拐,沈諾晴猝不及防,幾乎整個身體都壓到了厲梵塵的身上。
驚慌失措,電光石火中,她掙扎著想要坐穩,手心卻無意觸到了他的手背。
他手背的溫度,讓她的雙頰倏地潮紅。
''抱歉。''她低聲道歉,想離他遠一點,頭皮卻被牽扯得一痛。
''小心。你頭發掛在我的扣子上了。''厲梵塵沒有看她,雙眼專注地盯著自己胸口的扣子,伸手輕輕拉開纏繞的發絲。
她的頭發纏在他的扣子上了。
沈諾晴僵硬著身體,側著頭等他幫她解開頭發。眼眶卻微微濕潤起來。
很多年前,她的頭發也曾纏繞在他的扣子上。那時,她渾身傷痕累累,他當著許舒雅的面,像抱孩子一樣將她抱上車。她的頭發纏在他胸口的第二顆扣子上,怎么也解不開。
往事一幕幕,她一秒都不曾忘記。可他呢?在他的記憶里,早就沒有她的影子了……
段家奇和文源下車和老漢交涉去了,車內,只剩下厲梵塵和沈諾晴。
沈諾晴的頭發纏得很死,厲梵塵輕輕撥弄了幾下,完全沒有絲毫解開的跡象。他的額角漸漸滲出了汗珠,她離得那么近,她身上的香氣幽幽地包圍著他,像一只小貓的爪子,輕輕撓在他的心窩處。
光線不好,厲梵塵低頭湊得更近,想要快點把頭發解開,臉卻不小心貼上了沈諾晴的頭發。
豐盈茂密的秀發,帶著清香,極輕柔地撫過他的面頰,絲般的觸感,讓厲梵塵更加煩躁不安。
同樣不安焦躁的,還有沈諾晴。她腰身僵硬得像石頭,背后男人的氣息,像一團火在炙烤著她。是甜蜜,也是折磨。
''解不開的話,直接扯斷好了……''她低聲建議,尾音發顫。
''嗯。''厲梵塵的聲音也有些黯啞,沈諾晴的聲音,讓他莫名的心亂。那種溫存和嬌軟,是精明干練的奧丁主管的另一面。
他手指用力,扯斷那根糾結逗留的頭發后,才輕輕松了口氣。
他的呼吸吹過沈諾晴敏感的耳垂,讓她的身體輕輕一顫,臉頰如火燒,身子卻開始發軟。
車內靜謐無聲,二人都不再說話,保持著沉默。
段家奇和文源和老漢達成賠償協議,重新上車,段家奇開口道歉,打破了這種神秘的膠著狀態:''厲總,諾晴,真對不起,讓你們受驚了。''
一直沉默的厲梵塵突然開口了:''你坐后面來,我開車。''
段家奇臉一紅,知道厲總這是嫌棄他的技術了,但一想到能跟后座的沈諾晴近距離接觸,又很高興,開開心心地跟厲梵塵換了座位。
沈諾晴心中卻一陣難堪。厲梵塵是想離她遠一點吧?
她剛才的情難自持都落入他眼中了嗎?引起他的反感和惡心了嗎?
車子平穩地行駛,車中人各懷心思,唯家奇靜的是置身漩渦之外的文源。
他的家最近,他第一個在路邊下了車:''厲總,段總監,明天見!諾晴,再見啦!''
厲梵塵點點頭,沈諾晴和段家奇一起朝文源揮揮手。
車子右拐,段家奇的家也快到了,段家奇見厲梵塵一副要送他回家的架勢,趕緊道:''厲總,還是先送你回家吧,一會兒我開車送諾晴回去。''
這么好的泡妞機會,他才不想錯過呢。反正是公司的車,多繞點路也無所謂。
厲梵塵沒說話,專注的看著路面。
段家奇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好意思再腆著臉提送沈諾晴的話,畢竟第一次見面,他也不想在沈諾晴面前表現得太迫切。
送走了段家奇,厲梵塵稍微側側頭:''沈小姐住北邊哪里?''
沈諾晴窒了窒,剛才段家奇問的時候,她已經清清楚楚說了自己家的地址,厲梵塵沒記住,只能說明一件事:在他心里,她真的就是個陌生人,合作伙伴而已。
''桂林路。''沈諾晴淡淡道,她突然很恨自己,剛才分明可以跟文源一起下車的,她卻寧愿舍棄自尊,厚著臉皮賴在厲梵塵的車上。說到底,不過還是想和他多呆一會兒。
在他眼里,她一定就像個傻子吧?
看著車窗中自己飄搖不定的的影子,沈諾晴心中難受之極。她曾經天真地以為,只要她抱住厲梵塵,把他們的過往細細講給他聽,他就一定會想起她,會接納她。她以為只要自己一現身,厲梵塵就會有感覺,就會有回應。
真的是她太天真了。
厲梵塵專心開車,心無旁騖。可身后那縷幽香,卻一直纏繞在鼻端。不遠不近,剛好是他一觸手就可以碰到的距離。
趕走段家奇自己開車,他真的說不清,是為了逃避這縷香氣,還是為了有送她回家的理由,有和她多呆一會兒的理由。
后座的女人,長著一雙倔強的眼睛。論容貌,論氣質,她都不如許舒雅。就這雙眼睛,將她和千千萬萬的女人區別開來。這雙眼睛,看久了會讓人心亂。
二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車很快就到了沈諾晴家所在的小區,下了車,沈諾晴低著頭道了謝,正要轉身離開,突然一個念頭,閃電一般照亮了她的腦海。
剛才,她根本就沒對厲梵塵說她家小區的名字啊!
她只說了桂林路,本來打算到了桂林路再告訴怎么走的。只有剛才段家奇問她的時候,她才說過她住在桂林路102號!
厲梵塵聽到了,也記住了,可他卻假裝沒聽見,沒記住!
沈諾晴猛地扭頭看向厲梵塵,車門半開,晚風吹得她渾身冰涼。
沈諾晴的眼神太過犀利,沉穩如厲梵塵,也有了微微的不自在:''沈小姐?''
她看他的樣子,似乎他做了傷天害理的事。似乎她唯一安身立命的傳家寶,被他生生奪走了。
''厲梵塵,你對我是有感覺的對不對?''她豁出去了,她不要臉了,四年的時光,無窮無盡的思念,就讓她恣意一回吧。
厲梵塵不說話。盯著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里,沒有男歡女愛的熱切和甜蜜,只有悲憤和絕望。
厲梵塵看不懂,也不敢再看。
他輕輕轉過頭,看著前方空曠的道路:''沈小姐,過去的事,我已經忘了。你也忘了吧。''
婚外情是一場消耗戰,現在這個階段,他消耗不起。更何況,嘉澤那么天真可愛,他的家,是人人羨慕的婚姻范本。
他的聲音清淡如水,沒有一丁點多余的情緒。
沈諾晴的眼淚奪眶而出:''厲梵塵!你繞大半個城市送我回家,就是為了讓我死心嗎?''
厲梵塵不看她,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點點頭:''對。我已經結婚了。我們沒有可能。''
厲梵塵的車毫不眷戀地絕塵而去。沈諾晴獨自站在原地,夜風吹透了她的一顆心。
擦干眼淚怏怏回到家中,沈諾晴發現白薇還沒睡。
''姐,回來啦?怎么也沒帶件外套?冷不冷?''白薇見沈諾晴情緒不高的樣子,有點擔心了。
沈諾晴強打精神笑笑:''還好啦,你怎么還沒睡?''
白薇故意賣關子:''我在等你嘛!你快去換衣服,一會兒我有好東西給你吃。''
沈諾晴到臥室換了家居服,看到潼潼抱著一個沒見過的毛絨兔子睡得正香,臉頰紅撲撲的十分可愛,不由上前親了親她的小臉,又幫她把裸露在外面的小腳丫蓋好,這才輕輕帶上門走到客廳。
客廳的茶幾上,已經擺好了三個精致的瓷碟,上面放著幾樣小點心,白薇見沈諾晴出來,朝她招招手:''姐,快來!美味的點心!''
沈諾晴走到茶幾邊一看,三個碟子里分別放了粉紅、淺黃和淺綠色的小糕餅,糕餅做得特別精細,上面還有極淺淡,極雅致的花紋。
白薇平時就喜歡琢磨這些吃食,在烘焙方面尤其有興趣。沈諾晴洗了手,笑著拿起一塊淺綠的小糕餅:''這是你店里的新品?''
她嘗了嘗,有淡淡的荷葉的香氣,甜軟綿密,卻不帶一絲澀味,十分清爽可口,果然是從來沒吃過的美味。
''好吃吧?''白薇看見姐姐的表情,開心地笑道:''看來我出師了。王阿姨說,如果能得到你的肯定,我這荷葉酥就算做成功了!''
''王阿姨?''沈諾晴抬眼看向妹妹。
白薇吐吐舌頭:''好啦,我知道你不想讓我跟王阿姨多來往,但是姐,你知道嗎?王阿姨真的好會做點心!她家里有整套的模具,你看這荷葉酥上的花紋,是不是特別古典,特別雅致?這是她家祖上傳下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