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了一件香檳色的小禮服，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漂亮的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輕鄙，笑瞇瞇站到沈諾晴的面前。
''老同學(xué)，我們又見面了。''她的聲音還算禮貌，但眼神卻肆無忌憚地緊緊盯著沈諾晴。
''好久不見。''沈諾晴微微一笑。時間真的能改變?nèi)恕Ｋ哪甑臅r間，杜天瑜竟然也學(xué)會了克制和禮貌。昔日的驕縱跋扈被隱藏得幾乎看不出來了。
杜天瑜端著酒杯的左手，一枚碩大的鉆戒璀璨逼人。沈諾晴淡定的站著，等杜天瑜出招。
''聽說你還沒有結(jié)婚？''杜天瑜有意無意的抬起手輕啜一口酒液：''但是生了個女兒？''
沈諾晴點點頭：''對。''
''那可真有點糟糕。小孩子缺少父愛，心理很容易扭曲的喲！''杜天瑜的眼神灼灼：''沈諾晴，你那孩子，不會是我表姐夫的吧？''
沈諾晴也笑了：''你想多了。''
未婚生子，單親媽媽，這類標(biāo)簽，通常都帶著貶義。充滿正義感的大媽大嬸們提起來，也都要皺皺眉毛，撇撇嘴。
不過，如果杜天瑜以為拿這個就能刺傷她，那她就太天真了。
杜天瑜瞟周圍一眼，將聲音壓得更低：''沈諾晴，就算那孩子真是我表姐夫的，我勸你也死了母憑子貴的心。我表姐和姐夫現(xiàn)在好的很，馬上就要生二胎了。你帶著你的私生女老老實實窩在貧民窟吧，別出來丟人現(xiàn)眼！''
沈諾晴變了臉色，正要狠狠地回擊，突然聽見入口處傳來一陣掌聲，她心頭一跳，趕快扭頭看過去。
厲梵塵一身黑西裝，正含笑走進來。
看著他的笑臉，沈諾晴感概萬千。四年的時光，她不再是當(dāng)初那個青澀倔強的小丫頭，歲月將她打磨得圓熟老到，職場內(nèi)外，人前人后，她也有了兩張不同的臉。可厲梵塵，卻絲毫未變。
他的笑容無懈可擊，絕對禮貌，絕對商務(wù)，絕對得體。可她知道，在這笑容背后，他眼底的那抹疏離和冷淡，還和當(dāng)初一模一樣。
也許是她的眼神太過專注，讓厲梵塵察覺到了，他突然側(cè)目，朝她這邊看了一眼。
隔著沸騰的人聲和憧憧人影，他們的視線在空中相遇。沈諾晴猛地屏住呼吸。
可是，只是一秒鐘的停頓，厲梵塵很快就移開了眼神，他的腳步絲毫不亂，臉上的笑容一如既往。
沈諾晴咬住嘴唇，淡淡的苦澀蔓延到舌尖。他看到她了，不過，也只是看到而已。
對他而言，她真的只是個陌生人。
臺上，厲梵塵的講話贏得了滿堂彩。他的話很簡潔，可他優(yōu)雅的儀態(tài)，精準(zhǔn)的語言，天然地具有蠱惑人心的魅力。
臺下，沈諾晴癡癡地凝望著他的臉，第一次有了深深的無力感。四年前，他還掌管著靂霆，還在商界叱咤風(fēng)云的時候，她都沒有像今天這樣，覺得自己如此卑微，如此渺小。
原來，那句話是真的。被愛的人才能有恃無恐。她以前的清高，倔強，依仗的不過是他對她的愛。
他不愛了，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心碎難言。沈諾晴默默轉(zhuǎn)身，朝大廳外的露臺走去。再多呆一秒，她怕自己會當(dāng)場落淚。
沈諾晴剛整理好自己的情緒，露臺上三三兩兩涌現(xiàn)了好幾撥人。應(yīng)該是厲梵塵講完話了。
沈諾晴剛想回大廳，一轉(zhuǎn)身竟然看見了朱為輝。他一個人端著酒杯，正站在她身后淺啜。
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沈諾晴微笑著開口，很自然地和他打招呼：''朱總，您一個人？''
朱為輝不認識沈諾晴，但見她舉止大方，態(tài)度友好，便點頭笑笑：''嗯。里面有點熱，出來吹吹風(fēng)。請問您是？''
沈諾晴向朱為輝介紹了自己，又很自然地把話題過渡到奧丁針對移動互聯(lián)網(wǎng)的一些業(yè)務(wù)，成功地引起了朱為輝的興趣--他的公司最近正有這方面需求。
沈諾晴的業(yè)務(wù)是沒話說的，絕對的行業(yè)翹楚，朱為輝也是識貨人，兩人聊得正投機，一只白皙纖長的手臂突然從旁邊伸了過來，輕輕挽住了朱為輝的手臂。
''老公，你怎么跑這里來了？害得人家到處找你！''杜天瑜嬌嗔瞪著朱為輝，語氣十分甜膩。
沈諾晴暗叫不妙，她知道杜天瑜結(jié)婚了，但沒想到她丈夫竟然是朱為輝！
''天瑜，這位是沈小姐，奧丁公關(guān)部……。''朱為輝含笑看妻子一眼，想為她介紹一下沈諾晴。杜天瑜打斷他的話：''不用介紹啦，我跟沈諾晴是同學(xué)，剛才還聊天來著。''
''哦，是嗎？''朱為輝也很意外。
''當(dāng)然是，不信你問問她。''杜天瑜瞟沈諾晴一眼，又扭頭對朱為輝道：''剛才趙總在找你呢，你不過去看看？''
打發(fā)走了朱為輝，杜天瑜冷冷轉(zhuǎn)過身來：''沈諾晴，你果然是賤性不改。搶不到我表姐的老公，就想來搶我的老公？''
沈諾晴皺皺眉：''杜天瑜，除了男女之事，你腦子里能不能裝點別的？我跟朱總談的都是公事，你能不能不要這么齷齪？''
''我齷齪？哈哈！''杜天瑜短促而刺耳地笑了一聲：''沈諾晴，你敢拍著胸脯說，你沒當(dāng)過小三？沒趁我表姐懷孕的時候勾引過厲梵塵？''
沈諾晴詞窮，她是小三嗎？介入了別人的感情，她還能毫不心虛地搖頭，為自己的清白辯解嗎？
''回答不出來吧！''杜天瑜咬牙切齒道：''幸好厲梵塵最后失憶了，不然還真掉進你的圈套了！他要是真和我表姐離婚娶了你，那才叫沒天理！''
''似乎有人提到了我？''背后傳來一個低沉醇厚的男聲，把沈諾晴和杜天瑜都嚇了一大跳，齊齊扭過頭去。
厲梵塵不動聲色地站在她們身后，一雙眸子無悲無喜，淡漠得像冬夜的雪。
杜天瑜的臉都白了：''姐夫！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今天的主角，不是應(yīng)該在大廳應(yīng)酬張羅嗎？
厲梵塵看著她驚慌的臉色，極淡地皺了皺眉：''順路經(jīng)過而已，沒想到竟然聽見了我的名字，抱歉。''
杜天瑜的臉更白了。表姐反復(fù)叮囑，永遠不要在厲梵塵提到任何有關(guān)沈諾晴的事，要讓他這段記憶徹底埋藏。
可她卻犯了表姐的大忌！剛才那番話落入?yún)栬髩m耳中，他會推測出什么，她真的不敢想象……
''姐夫，我還有點事，我先走了，你們慢慢聊吧！''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杜天瑜腳底抹油溜了。周圍這么多人眼睛看著呢，沈諾晴和厲梵塵曾獨處過，至于沈諾晴對厲梵塵說了什么，厲梵塵又信了什么，那就是他們的事了。反正她杜天瑜沒泄露過什么秘密！
杜天瑜走了，沈諾晴看著厲梵塵，一時竟不知該說什么。
厲梵塵看著沈諾晴，將她的惶惑和不安，還有一絲期待全部看得清清楚楚。
他終于信了，自己和這個女人之間，真的有過一段曾經(jīng)。
''幸好厲梵塵最后失憶了，不然還真掉進你的圈套了！他要是真和我表姐離婚娶了你，那才叫沒天理！''
他差點和舒雅離婚娶她。杜天瑜的話，可以概括成這幾個字。
沈諾晴。他凝視著她的臉，在心里將這三個字默念了一遍。許舒雅從來沒提起過這個名字，也從來沒提前過他和她差點離婚。在許舒雅的描述里，他和她青梅竹馬，兩心如一，他們的愛情，完美如童話，從來都沒有第三者的存在。
厲梵塵的眼神淡漠而專注，沈諾晴被他看得不知所措，臉頰一點點燒紅起來。
在他面前，她總是容易害羞臉紅。
杜天瑜的話，厲梵塵都聽見了，他現(xiàn)在該相信自己的話了吧？她和他，真的相愛過，她對他而言，真的不是陌生人。
沈諾晴鼓起勇氣和他對視，努力不讓自己的眼神因害羞而逃避。
她眼中喜悅而期待的光芒，讓厲梵塵有了一秒鐘的恍惚，心口某個地方，突然極輕微地牽扯了一下。
這種感覺，對厲梵塵而言是全然陌生的，陌生到讓他微微恐懼。
似乎有什么東西在生長，在失控，在偏離他規(guī)劃得很完美的人生藍圖。
厲梵塵的瞳孔倏然收緊，他輕輕地握拳，朝沈諾晴點點頭：''失陪了。''
不再給自己一絲一毫猶豫的時間，厲梵塵轉(zhuǎn)身就走。步子又急又快，幾步就穿過露臺，走進了大廳。
沈諾晴一直盯著他的背影，滿心的歡喜和期待，頓時化成一堆泡影，心灰成了齏粉。
厲梵塵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只是--不愿意再回頭罷了。
''諾晴！怎么一個人在這里發(fā)呆？''文源端著酒杯朝她走過來：''我猜你就在這里。我在大廳找了半天都沒找到你。打電話你又不接……''
文源說著，突然停住了話頭。沈諾晴的臉色慘白得沒有半分血色，看上去十分嚇人。
''諾晴，你怎么了？''文源拍拍她的肩：''不舒服嗎？''
''呃……''沈諾晴回過神：''沒什么，就是頭有點疼而已。''
聽見她的話文源有點遺憾：''啊，你頭疼啊？我本來還想請你過去跟我們總監(jiān)說說你的企劃思路呢！之前跟總監(jiān)大致說了你們公關(guān)部的幾個企劃案，總監(jiān)很感興趣。''
聽見工作，沈諾晴趕快打起精神：''沒事沒事，疼的不厲害，完全不影響跟你們總監(jiān)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