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厲梵塵說話，沈諾晴偷偷瞟了他一眼。他臉色有點蒼白，下巴卻紅了一塊--剛才被她的額頭撞的。

她抬手按按自己的額頭。撞到厲梵塵下巴的那一塊，一碰也在疼。

正走神，忽然聽見''砰''的一聲，所有人都朝厲梵塵看去。他剛才心不在焉地起身，手肘撞到了硬木的桌角。

大家都看到厲梵塵明顯吸了口氣，眉頭都蹙了起來。大概是撞疼了。

''厲總，您沒事吧？''魏云清趕緊問道。他剛挨過訓(xùn)，現(xiàn)在需要表現(xiàn)一下，挽回點印象分。

''沒事。''厲梵塵朝眾人擺擺頭，示意他們先走。自己又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大家都巴不得趕快逃出會議室，boss這幾天明顯心情不好，盡量減少接觸為妙。

沈諾晴走在人群中，忍不住朝厲梵塵看去。

他坐在椅子上，除了微皺的眉頭，沒有任何表情，可她卻敏銳的發(fā)現(xiàn)，他的額頭似乎在冒冷汗。

剛才那一下，撞的很疼嗎？厲梵塵從來不是嬌氣的人，撞一下就冒冷汗，這太不對勁了。

他生病了嗎？

沈諾晴滿腹疑問，腳步情不自禁放慢了。

等她走到厲梵塵身邊時，前面只剩吳姍了。

走到門口了，沈諾晴像中了邪似的，想也沒想，就停下腳步扭頭問他：''你還好嗎？''

厲梵塵扭頭看向她。沒有說話，眼神中是迷惑和驚訝。

這個眼神，突然就讓沈諾晴痛了。故意躲著她的人是他，和其他人不清不白的人是他，為什么他還像一個受害者一樣，露出這么悲傷迷惘的眼神？

好像，好像是她傷害了他，是她拋棄了他又來假惺惺關(guān)心他似的？

厲梵塵沒有說話，一直看著她，仿佛要看進(jìn)她的心里。

沈諾晴心里難受得幾乎要爆炸。她受不了厲梵塵的眼神。這種眼神，讓她想起那張照片，照片里的小男孩，在和野狗爭搶一塊肉骨頭。

讓她痛到了心底里。

沈諾晴倉皇逃離，徑直奔到了洗手間。

關(guān)上門，她的眼淚潮水般傾瀉而下。說不出是委屈還是難過，她只覺得痛，痛，痛。如果可以選擇，她一定不要認(rèn)識厲梵塵。

獨自在洗手間呆了一會兒，又怕有人找她，沈諾晴用紙巾擦了擦淚，懨懨的回到自己的工位。

果然有人找她。魏云清在即時通上喊她，讓她去買止痛藥。

''止痛藥？給誰買？''沈諾晴心里隱隱不安。

''給boss買。剛才他不是撞了一下嗎？貌似撞的還不輕。我現(xiàn)在手頭有事走不開，你趕緊去買吧。''

''好吧。''沈諾晴拿了門卡就出去了。公司旁邊就有個藥店。

到了藥店，沈諾晴詳細(xì)地咨詢了柜臺醫(yī)生，幫厲梵塵買了好幾種不同的藥，有消炎鎮(zhèn)痛的，有治跌打損傷，還有活血化瘀的，有片劑，也有噴霧。反正總有一款適合他。

沈諾晴買好藥回了公司，把裝藥的袋子遞給魏云清：''買好了，給你吧。''

魏云清抬頭瞟她一眼：''你送過去吧，我這正忙著呢。''

沈諾晴猶豫著點了點頭，想找吳姍幫忙送過去，卻發(fā)現(xiàn)吳姍不在工位上，她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吳姍回來，魏云清已經(jīng)開始催了：''你磨蹭什么呢？趕緊把藥送過去呀！''

沈諾晴只好拎了袋子敲開了厲梵塵的辦公室門。

厲梵塵低頭盯著筆記本屏幕，見她進(jìn)來，瞟了她一眼，又繼續(xù)盯著屏幕。

沈諾晴本來想把藥放在門邊的茶幾上，又覺得太刻意了，想了想，還是走過去把袋子放到厲梵塵的辦公桌上：''厲總，你要的止痛藥買回來了。''

厲梵塵隨手打開袋子，眼神變得有點復(fù)雜起來。

袋子里裝著好幾種藥，各種類型的都有，一看就是用心挑的。

厲梵塵忽然就想起沈諾晴給他訂的餐。

她幫他訂的餐，她幫他買的藥，都比別人更用心，更體貼，更細(xì)致入微。

如果她心里沒有他，又怎么可能做到這樣？

沈諾晴放下藥準(zhǔn)備出去，剛轉(zhuǎn)過身，就聽見厲梵塵的聲音：''等下，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他的聲音低沉醇厚，磁性好聽。

沈諾晴的心跳不爭氣的加快。忽然想起網(wǎng)上流傳很火的那個截圖：

''分開前，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想問你……''

''愛過。''

厲梵塵的問題，會是這個嗎？

如果他問她是不是還愛他，是不是愛過他，她該怎么回答？

她沒有回頭，屏住了呼吸，糾結(jié)的等著厲梵塵說話。

沉默。厲梵塵沉默了很久，久得像一個世紀(jì)，然而，最后他的聲音淡淡響起，說的卻是：''算了，沒事了。你可以走了。''

沈諾晴如釋重負(fù)卻又無比失落。她咬咬唇，快步離開了厲梵塵的辦公室。

……

第二天一大早，沈諾晴剛到公司，就聽見魏云清在跟曾靈交接工作。

''曾靈，今天要簽字的各種文件都暫時歸檔，boss住院了，今天不會過來了。''

''住院？他怎么了？怎么突然住院了？''曾靈一臉驚訝。boss是輕傷不下火線的那種人，如果住院，肯定是出大問題了。

魏云清聳聳肩：''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好像是手肘骨裂加上軟組織挫傷發(fā)炎什么的吧，反正還有點麻煩。''

聽見不是癌癥之類的絕癥，曾靈放心了，臉上有了淡淡的喜色：''嘿嘿，要住多久呀？''

厲梵塵住院，他們就輕松了，可以好好放松幾天了。

魏云清明白她的意思，了然一笑：''別想了，沒幾天，又不是要做手術(shù)。''

得知厲梵塵住院的消息，所有人都?xì)g欣鼓舞，沒有一個人為他擔(dān)憂難過，除了沈諾晴。

魏云清對厲梵塵的病情也所知不多，她繞著彎子打聽了幾句，也沒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沈諾晴想發(fā)個信息問問厲梵塵，卻始終鼓不起勇氣。

下屬問候上司本來也算正常，但她就是心虛。她不想讓厲梵塵覺得自己是牛皮糖，甩也甩不掉。

就這么煎熬了幾天，沈諾晴一直心神不寧�，F(xiàn)在厲梵塵不在公司了，她不用再處處碰見他了，這本來是應(yīng)該開心的事，可她的心卻空蕩蕩的。

因為一直沒睡好，這天早上，沈諾晴早上竟然睡過了頭，睜開眼一看已經(jīng)快八點了。從她家到公司至少要一個小時，沈諾晴一看鬧鐘，趕緊手忙腳亂的梳洗。

算她運氣好，很順利的坐上了公交，又?jǐn)D上了第一班地鐵。

到了寫字樓大廳，沈諾晴一看手機，8:55了！她還有五分鐘的時間！

靂霆的全勤獎很豐厚，有1000元。如果她遲到了，這個月的全勤獎就拿不到了。

沈諾晴看看人頭攢動，很明顯上不去的員工電梯，再看看拐角處一個人也沒有的高管專用電梯，咬咬牙，避開人群，朝專用電梯走去。

她是總裁辦的，知道電梯的密碼。反正厲梵塵也沒來上班……

走進(jìn)電梯按了密碼，沈諾晴壓下心中那點不安，松了口氣。這下不會遲到了。全勤獎有保證了，下個月可以實踐諾言，帶白薇到附近城市玩一趟了。

門關(guān)上，電梯正要上升，突然又停住了。沈諾晴心里咯噔一下，正以為電梯壞了，門又打開了，走進(jìn)來的男人，赫然正是厲梵塵！

沈諾晴嚇了一跳，吶吶看著厲梵塵說不出話來。

他胳膊上打著石膏吊在胸前，臉色倒沒之前那么蒼白了，看上去氣色好了一些。

厲梵塵早就看到沈諾晴進(jìn)他的電梯了，此刻見沈諾晴吃驚，朝她做了個''無妨，這電梯你坐了就坐了''的表情。

得到厲梵塵的默許，沈諾晴的忐忑淡化了很多。

雖然公司沒有明文規(guī)定員工不能坐高管專用電梯，但這已經(jīng)是靂霆員工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她坐這部電梯雖然不算違規(guī)，但總是不合適的。

沈諾晴心里亂亂的，想問候一下厲梵塵的病情，又想解釋一下她坐電梯的事，又覺得氣氛壓抑開不了口。

沈諾晴不說話，厲梵塵更不會說話，他的話一向少。

二人默默站在電梯里。

厲梵塵胳膊上的石膏白得刺眼，沈諾晴終于鼓起勇氣問了句：''你的胳膊，受傷了？''

厲梵塵扭頭看了她一眼，又很快轉(zhuǎn)過頭去，他的眼睛盯著電梯門，輕描淡寫的回道：''不小心撞了一下。''

她眼中的擔(dān)憂，他看見了，但他害怕是自己多想。這大概只是下屬對上司的關(guān)心吧。

沈諾晴打定了主意要和他斷個干凈，又怎么會做超越正常界限的事呢？她的自控能力，在女人中絕對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

厲梵塵的回答，是很典型的上司對下屬的語氣，平淡官方，不想多說的樣子。

沈諾晴低了頭不再說話，眼神一掃，竟發(fā)現(xiàn)厲梵塵的鞋帶散開了。

厲梵塵衣衫整潔嚴(yán)謹(jǐn)，散開的鞋帶，跟他的整體形象完全不搭。他這么有潔癖的人，肯定忍受不了這個吧……

見沈諾晴盯著地面若有所思，厲梵塵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也發(fā)現(xiàn)了自己鞋帶松開的事實。

但他也只是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沒有任何彎腰系上鞋帶的意思。

沈諾晴看著厲梵塵，突然反應(yīng)過來，他的手臂打著石膏，當(dāng)著她的面一只手系鞋帶，一定很不方便，很尷尬。

腦海中，突然就閃出那天的事。那天，在他的辦公室里，他幫她系鞋帶。那么自然的就彎下腰，修長的手指靈巧的將她的鞋帶綁得牢牢的，還教她怎樣系才不會松開。

他的眼神那么溫柔，讓她甜蜜得幾乎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