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和江楓一起走到土地廟便尋了些枯枝,打算生些火,章語墨便抱著李纖兒找了一個干凈的所在,輕輕地將李纖兒放下,章語墨便走到江楓剛剛燃起的火堆旁,見莫非和江楓還在忙著,便問道:“江大哥,纖兒什么時候能醒。俊
江楓將柴扔到火堆里,便躺在一堆剛抱進來的干草上懶懶道:“該醒的時候自然就會醒了!你就等著吧!”
章語墨便不說話,一個人走到李纖兒旁邊,從包袱里拿出水,倒在一塊布上,將布濕了,便放在李纖兒早已干得起了白皮的唇邊,慢慢地幫她濕潤著。
莫非看著章語墨和李纖兒,心下有些疑惑,暗道:“此人怎么一會兒跟顏兒糾纏不清,一會兒又跟李姑娘糾纏不清呢?本來看她和顏兒之間那樣的親昵,我道是他愛慕顏兒,但現在卻又和這里姑娘形容曖昧,這樣搖擺不定的行徑確實算不得是君子行徑,偏偏顏兒和李姑娘也并未對他有何反感,相反是非常的信任他。偏偏他還總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樣子,也看不出什么做作之態,實在是有些費解!
說著又看了他兩眼,他還是一副沒有表情的表情在認真的照顧李纖兒,絲毫不注視其他。
江楓見她神色,嘆了一口氣不耐煩道:“行了行了,算是前世欠了你了,枉我號稱醫命不醫病,這次可全讓你給毀了,平白無救了這么些不相干的人!闭f著便走到章語墨身旁,示意她扶起李纖兒。
章語墨抬頭望了他一眼,也不多說話,依江楓的指示扶起李纖兒,只見他從衣襟內抽出一根細細的銀針,滿不在意道:“我看病向來是一條命一萬兩的,現在這半條命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收診金了。從未有過的先例!”
說著將那根銀針緩緩地插入李纖兒左邊的“天牗穴”并且緩緩地轉動銀針,章語墨雖然不解他的做法,但是就通過這幾日的相處,章語墨也算是慢慢的摸清了江楓的性格。所以也就不再說話。江楓給李纖兒施完針,便往章語墨手里塞了一顆藥。
章語墨便將那藥掰碎了放了些在李纖兒嘴里,又給她灌了點水,果然沒過一會兒,李纖兒就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章語墨看到李纖兒眼里一抹靈動也就放了心了,忍不住向江楓投去感激的一眼,江楓卻江銀針收入懷里往火堆邊走回去。
李纖兒一醒過來,便看到章語墨坐在自己身邊,心下一喜,剛要說話,才發現嗓子里火燒火燎般半點聲音發不出。章語墨知道李纖兒想說話,柔聲道:“纖兒,先別說話,這幾天你身體弱得緊,也沒有好好進過食物,你先別急,我倒點水給你!
李纖兒微笑著點了點頭,果然不再言語,只靜靜地躺在那里,章語墨便拿過自己隨身攜帶的水壺,一口一口喂給李纖兒,不一會兒,李纖兒便感覺喉嚨好了很多,朝章語墨搖了搖頭,章語墨會意便將水壺收起來。
李纖兒用手撐著地坐起來,章語墨便將她扶著靠墻坐了。李纖兒看了看章語墨,只見她臉上微顯疲態,由于從林子里出來出了些汗,有幾縷頭發黏在臉上,看上去很是勞累,頭發上不小心粘了一根松針。見慣了章語墨一直從容淡定的樣子,李纖兒忽見這樣有些狼狽的章語墨不覺有些感動,抬手往章語墨的頭上伸去。
章語墨一愣,但見她手上拿著一根松針時便微微笑了笑,從李纖兒手上拿過那根松針,扔在地下。李纖兒沙啞著聲音道:“我還以為你當真一走了之了呢!”
章語墨一聽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答話,蓋因她本來就是打算一走了之的,聽李纖兒這句話心里難免有愧疚之感。
李纖兒又道:“喻墨,我們說好的,先幫你把你的事情辦好了,再陪顏兒找曲路的,你不記得了?”
章語墨見李纖兒蒼白著一張臉,聲音又是沙啞著的,心下不忍,便柔聲道:“我記得呢!放心,我不再走了,等我們一起去拿到方圓莊的解藥救出顏兒,我們三個就再一起走江湖,你看可好?”
其實章語墨很少這樣說話,也很少表現出這樣溫柔的一面,只是今天見李纖兒這樣一個活潑好動的女子,為了找自己變成這樣一副虛弱不堪的模樣,心下好生感動,何況李纖兒和莫顏兩個人陪著她一路北上,三個月來風餐露宿,感情也是非一般的,如今見到李纖兒自然和見到自己的親人一般,所以即使是冷漠如章語墨也難得的表現出溫柔的一面。
李纖兒聽章語墨這樣說,心下大安,又道:“我們現在在哪兒,我剛剛一路可是睡過來的!
章語墨道:“我們要去山西的平陽府,我們已經從桃婆的竹屋出來了!
李纖兒點了點頭,又要說什么,章語墨忙抬手制止了她,道:“你剛醒來不要說太多的話,我包里還有些干糧,你就著水吃一些,吃完好好睡上一覺,到明日便不會這樣沒精神了!
李纖兒點了點頭,任由章語墨服侍著她吃了些饅頭,吃完便又睡下了。
章語墨見李纖兒睡熟了,便將自己身上的外衣除下來披到李纖兒身上。起身走到火堆旁的時候,莫非已經不在了,江楓見她了一眼莫非剛剛坐過的地方,便道:“出去找吃的了,哪像你包里帶了干糧,我們從中午到現在可是一點東西都沒吃呢!”
章語墨聞言也不說話,只微微笑了一笑,打開包袱拿出李纖兒吃剩下的一個饅頭,遞給江楓。江楓看了一眼道:“你只有兩個?我還以為你早準備了你路上的食物呢!”
章語墨笑著搖了搖頭道:“本來這就是給纖兒準備的,并不是我自己的,你先吃吧!我不餓!
江楓見她這樣說倒也老實不客氣的拿起來就吃,一邊吃還一邊道:“想我堂堂的神醫竟然吃這樣的東西住這樣的地方,說出去都丟死人。這是什么破饅頭,怎么這么硬!
正當江楓罵得不亦樂乎的時候,莫非便走了進來,手上提著一只野雞,一只野兔。已經褪毛洗好了,想是在外面邊處理好的。江楓一見,馬上便高興起來,從火堆旁找出兩根木棍幫莫非將野雞和野兔串在棍子上,便在火上烤起來。
章語墨看著他們烤著東西,便倚著廟里的柱子上小憩起來。莫非本在烤東西,突然一抬頭看到章語墨坐到一邊的柱子旁睡著了,火光之中章語墨的臉明明滅滅的看不清楚,但是風揚起她散落的頭發,卻是顯得有些凄涼的感覺,莫非也不明白為何自己會想到凄涼這個詞。但是看著著著一身中衣睡在那里,有些看不明白這個人。
誰也不知道她是誰,就連莫顏和李纖兒都不知道,誰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莫顏和李纖兒都只知道她一路北上要尋找什么人,可是到底要找誰,誰也不知道。但是李纖兒和莫顏卻那樣死心塌地的愿意跟著她,到底是為什么?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莫非看著章語墨的臉想了許久,終究沒有個答案。
江楓看著莫非盯著章語墨看了半天,始終都沒有動過,不由好笑道:“你喜歡看,可以走近一點兒看嘛!何必隔著這么一堆火,多煩人,不過也不怪你,她也確實長得挺好看的。比漁兒都好看!
莫非一聽,忍不住紫漲了面皮,道:“你在胡說什么?我只是在想什么事情而已,別亂說!
江楓見莫非這樣一副表情不由一愣,但卻也看出莫非的不高興,便點了點頭道:“好好,我不說,我什么都不說,我本來就對你們的事情不感興趣。”說完也不理會莫非,專心烤起自己的棍子上的食物。
莫非見他不再言語,也就不再吭聲,心中卻未免還是有氣,畢竟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被人這樣說自己對另外一個男子有興趣的話,也都是不會高興的。
過不多久,江楓手中的野雞便烤好了,真是香氣陣陣,不由令人食指大動。江楓也忍不住贊嘆了一把,忽然看到睡在柱子邊的章語墨還沒有醒,便走過去打算把她推醒,還沒靠近她,章語墨便睜開了眼睛看著江楓,江楓笑道:“吃了你一個饅頭,還你兩個雞腿如何?”
章語墨看了看他手里的雞,微微一笑,江楓便從那只野雞的身上卸下兩條腿來,往章語墨面前一遞道:“給你!闭抡Z墨也不多說話,伸手接過。拿起其中一只便吃了起來。另一只放在一邊任由它冷。
江楓見狀忍不住道:“看不出你這人冷冰冰的對朋友倒是挺不錯的哈!”說著便將棍子上的雞又遞到章語墨面前,道:“算了,我把這左邊的翅膀也讓給你好了,右邊的被我吃掉了!
章語墨笑著擺了擺手道:“不用了,我吃飽了!闭f罷,便從包里抽出一塊布來,將那一只雞腿包了,往李纖兒身邊走去。
江楓笑著搖了搖頭,便又走回火堆邊,悠哉悠哉的啃著那只雞。不一會兒,莫非手上的兔子也烤好了,便走到章語墨身旁問道:“這里還有只兔子,你要不要?”
章語墨回過頭笑著搖了搖頭道:“我是真的吃飽了,謝謝。”
莫非點了點頭,便不再說什么依舊退到江楓旁邊。江楓卻老不客氣的從莫非手上的兔子身上卸下一條腿道:“我還沒吃飽,你不介意吧!”
莫非笑著搖了搖頭道:“當然不會!本秃徒瓧饕黄鸱质称鹉且巴脕。
夜半,章語墨忽然感覺身邊風聲一動,剛要睜開眼睛,便感覺身上一片溫暖,便不再將眼睛睜開。此人這樣小心,行走的聲音有如此細微,內功修為并不在自己之下,這屋里除了莫非還能有誰。想了想,章語墨便依舊緊閉雙眼,繼續假裝沉睡并未醒過來。
天剛拂曉,章語墨便醒了過來,抬眼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沒了,心下不由一驚,莫非什么時候取回衣服的,她竟然完全不知道,不知到底是對方的功力太深還是自己睡的太沉。抬頭一看,莫非已經不見了蹤影,竟然已經起來了。只有江楓還睡在昨晚的火堆旁,只是火堆已經燃盡只剩下一堆黑色的炭灰。
章語墨伸了個懶腰,從包袱里拿出水壺,走出破廟,廟前不遠處有一條小河,昨晚來的時候,章語墨特意留意了一下。于是徑自向小河走來,此時已是秋季,況這里地處北方,比之于自己家鄉南方自是要冷了許多。盡管章語墨是修武之人,這樣大清早穿著中衣出來也難免覺得有些寒意。剛到河邊,章語墨便見有個人蹲在水邊正在洗臉,果然是莫非。莫非聞得身后有腳步聲傳來,回頭一看,見是章語墨,便笑道:“早,喻兄弟。”
章語墨也朝莫非道:“你也早莫大哥!
莫非笑道:“我向來起得早,習慣了,現在要改過來倒是不容易。”
章語墨笑了笑便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的擦過臉,又用水壺汲了一壺水打算帶回去給李纖兒洗臉,中途章語墨幾次想問道昨天晚上那件衣服的事情,但是見到莫非一臉坦然的樣子,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猶豫了半天,還是沒有說出來,章語墨將水壺裝滿后,便淡淡道:“莫大哥,我裝好水了,就先回去了!
莫非微微頷首表示了一下,并未多言。
章語墨回到廟里的時候,江楓還猶自未醒,李纖兒倒是醒了,正打算起來。章語墨忙走上前去,李纖兒見章語墨回來,便笑道:“你回來啦!看我現在好多了,自己走路了!闭f著也不用章語墨扶著就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章語墨見狀微微一笑,心下也是十分的高興,便將剛裝過來的水遞給李纖兒。
李纖兒接過水,便往門外面走去洗漱,不一會兒就回來了,章語墨從包里拿出昨天晚上江楓烤的雞腿,道:“昨晚你睡了,這是留給你的。”
李纖兒伸手接過,笑道:“沒想到那小子的藥竟然這么靈,不過一晚上,我就好了,好的竟這樣快!
忽聽得江楓懶洋洋道:“什么那小子呀?你手上的雞腿就是我烤的,只不過我是給喻墨吃的,并不是給你這個小丫頭片子吃的。”
李纖兒從雞腿上撕下一片肉,放到嘴里嚼了兩嚼,道:“你這小子烤雞腿的功夫倒還是有兩下子的,不錯哦!”
莫非這時正從外面回來,忽聽得李纖兒的聲音,也是一陣歡喜,便笑道:“還未進門便聽到你們在吵嘴的聲音了。看來大家的精神都不錯啊!先吃點東西吧!”
眾人見莫非兜著衣擺走進來,走近了才發現他斗了一兜的青梨來。李纖兒忙笑著跑上前,伸手拿了兩個道:“還是莫大哥好,一大早便出去為我們大家找吃的!
江楓忙道:“我先去洗漱一下。”說著就往外沖去。
李纖兒忙道:“小子你不去也沒關系啦!我們不嫌棄你!比堑媚且魂囕p笑,江楓哪里聽她的,一溜煙便不見了人影。
莫非道:“李姑娘看來跟江兄弟倒是蠻合得來的,一醒過來便熟了。”
章語墨道:“這倒不是,其實桃婆這藥倒是挺怪的,盡管看上去神志不清,實際上心里是清楚的,只是行動上和神色看上去都顯得呆板而遲鈍,纖兒中的毒和曲路他們中的本就是同一種,只是藥量不同,加之桃婆并沒有對她使用另外一種藥,所以就只是神情呆滯而已,不過這毒若是再深一些的話,就不一定了!
李纖兒忙道:“沒錯,就是這樣,我知道你們在干什么,我也知道我自己在干什么,但是卻沒辦法控制自己,就好像自己成了一個玩偶一般。絲毫都沒有自主的能力!
莫非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你一醒過來便認識江兄弟,我還以為你是現在才見到的!那你豈不是一直在看我們演戲一般?”
李纖兒笑道:“若是這樣的戲我才不要看呢!因為我自己知道我在戲里演一個傻瓜加癡呆!崩罾w兒如此一說,莫非和章語墨都忍不住笑出聲。恰好江楓從河邊洗漱回來,就聽到他們的笑聲,便道:“你們是不是又在說我了?我告訴你們在背后說人是不道德的!
章語墨聞言沒有做聲,而是走開去整理包袱行李,莫非也沒有說話,自己伸手理了理衣服。獨有李纖兒瞪著兩只水靈靈的眼睛看著頭頂,江楓見她這種表情不由皺眉道:“你這是什么意思?什么表情!
李纖兒斜眼看了江楓一眼,又轉過臉看著上方,將手中的青梨狠狠地咬了一口。江楓不由好氣道:“喂!你什么態度,我跟你說話呢!你就這樣對著我啊?”
李纖兒轉過身看了一眼江楓,故作疑惑道:“你是在跟我說話?我當真不知道。我一向沒有某個人那么自以為是,別人不指名道姓我可是不敢亂答應的,因為我沒那本錢!誰有事沒事就會把我掛在嘴邊呢?是吧!我又不是如來佛祖觀世音菩薩,也不是什么玉帝神明,別人自然是不必時時刻刻的將我掛在嘴邊的了。是吧!”說著眨巴著雙眼認真的看著江楓。
江楓知她含沙射影的在挖苦自己,也不見生氣,反而拿起一個青梨,狠狠咬了一口,嚼了嚼道:“那倒是,你挺有自知之明!
李纖兒不禁有些啞語,本來是想看看他窘迫的樣子,結果他根本就是沒聽懂,或者是假裝沒聽懂,這一下李纖兒也覺得沒趣,便向章語墨道:“喻墨,我們也該上路了吧!”
章語墨點了點頭道:“嗯,是!早點進城買到馬匹我們就能趕得快一些了!
莫非道:“桃婆只給了我們三個月的時間,若是不出差錯也就夠了,怕就怕在路上會有什么事情,自然是越快越好!
說著眾人就各自收拾東西往城里方向走去。
走在路上,李纖兒好奇道:“喻墨,你怎么會在桃婆那里的啊?我一直很好奇呢!只是一直沒有機會問。”
章語墨笑道:“其實是跟你們一樣的,我也是不小心就走了進去,結果就遇到了桃婆,半夜里,我還以為桃婆真是好心愿意給我借宿,哪知道她早就設好了陷阱等我!
李纖兒道:“你是先天晚上去的?”
章語墨點了點頭道:“不錯,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出去,不小心就走進了那片林子,偏生夜黑得很,找不到出口,就只有打算在林子里睡一晚上了,然后就不小心著了道了。”聽章語墨這樣講莫非心里一陣內疚,畢竟那一晚章語墨突然離開跟他確實有很大的關系。
李纖兒道:“那然后呢?”
章語墨道:“然后我就到了桃婆的小竹屋,發現她的屋子還亮著,我便上前去借宿,桃婆滿口便答應了,說著又領我去了后面的一個房間,我沒有想到的是桃婆突然間便對我下了毒,我甚至都沒有招架的余地!
李纖兒道:“你就是這樣被她困住的?”
章語墨點了點頭道:“不錯,不過還好那一晚上有江大哥,他給我吃了顆藥便將桃婆給我下的毒都解了,只是一來怕桃婆發覺,二來我也想弄明白這桃婆究竟想要干什么,所以我就一直都假裝確實中了毒,也確實成了她的茶奴,跟她學了兩個晚上的泡茶,其實你們出現我都知道,只是為免打草驚蛇,我也就一直都沒有現身。后來便是那一日桃婆在你們面前喚我出來的時候了,后來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
李纖兒道:“原來是這樣,那那天晚上你是怎樣中毒的?他又是怎樣救你的?你講給我聽吧!我最愛聽故事了!
章語墨微微笑了笑道:“好,但是我們還是先進城吧!等有時間了我再給你講!
李纖兒一聽,便點了點頭,眾人便一起進到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