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

她被唐北堯故意絆倒，直接摔在了地上。

不疼。

但是他的行為，已成功地遏制了她所有的動作。

“唐北堯！”喬慕低喝出聲，但什么都來不及了，唐北堯已經轉身，用他殘余的力氣，快速沖向了那光線昏暗的道路盡頭……

“唐北堯！”

“唐北堯……”

……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他都沒有停下，更沒有回頭。

喬慕迅速地從地上坐起來。

她知道唐北堯是認真的，他是想豁出了性命，讓她能安全離開這里……哪怕最后只有她一個人離開這里。但是怎么可能？那樣的話，她活下去的意義又在哪里？

喬慕的大腦一片空白。

無數的思緒涌入她的腦海，她全然不想去考慮。她的腦中只剩下一件事：追上去！她不能讓唐北堯獨自涉險！前面哪怕是死路……

她也要和他在一起！

“唐北堯……”喬慕低喃。

她用力地扭動著手腕，試圖解開他瞬間綁好的繩結。可是他打結的方式特殊，她不得要領反而越收越緊……喬慕索性低下頭，像是瘋了那般，用牙撕咬。

“……咳咳。”荒流輕咳，頹然地倚靠在墻壁上，“等他醒來，一切都會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像是在安撫她們，也像是在說服他自己？

喬慕根本聽不進去。

“我幫你。”這個時候，反倒是沉默良久的卓瑪，顫顫巍巍地過來幫忙，“我幫你解開……”

她的動作有些遲緩，手臂抬在半空中的時候，也明顯地在顫抖。從喬慕的方向看過去，眼前的卓瑪，是蒼老且虛弱的……甚至老得有些恐怖。

“我理解你的心情。”卓瑪似勾了勾唇角，笑容被淹沒在那滿臉的褶皺里，“去吧……去找他。我們都受影響，我們都活不長了。”

她的聲音喑啞卻也平靜，目光有意無意地往荒流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個傳說中的人……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存在的……”

顯然，卓瑪放棄了。

她不再期待荒流口中的那個“主人”，不再期待一切的轉機。

“但是……他會受到影響是應該的。”卓瑪手上的動作不停，說話開始斷斷續續的，“畢竟，當然……在覺醒元素注入胚胎時，那個嬰兒已經死了……”

卓瑪停了停。

“咳咳……他不是唐北堯。他本來就不是正常人。”

喬慕怔忪了一下。

這個她知道，只是不明白，卓瑪為什么要現在重提？“起死回生”這件事，對現在也很重要嗎？

但她沒有時間細問。

因為卓瑪的動作雖慢，卻正好適時解開那個遏制她行動的繩結。

喬慕這回根本無暇理會其他，直接就想要起身，往唐北堯離開的方向追……

但是——

“轟！”

一聲巨響。

這像是遠處巖石迸裂移動的聲音，與此同時，他們所在的這道窄長的通道里，也發出更劇烈的顫動。喬慕措手不及，在這樣的顛簸下，直接坐回了地上。

“為什么？”卓瑪脫口而出，詢問坐在一邊的荒流。

喬慕也把目光移過去。

她想問同樣的問題：為什么？唐北堯不是把東西都拿走了嗎，不是會按照荒流的要求去做的嗎？為什么這種崩塌的震感會更強烈？

難道……

荒流又在說謊？

“荒流！”喬慕低吼出來。她發誓在這樣的情況下，荒流如果再開玩笑的話，她肯定會和他同歸于盡！

“呵……”荒流笑笑，即使他虛弱又疲憊，但是他的眉宇之間，卻是傲然不減，“……你們難道忘了，我們缺少了一個箱子么？”

箱子？

喬慕擰眉。

就是下屬一直提在手上，那精致細巧的箱子？翩翩之前打破了其中的一個，她記得里面有液體……很古怪的，無法辨識的內容物。

可是這有什么用？

“那……”怎么辦？

喬慕的語氣不善，想要直接質問。

但這回——

手腕一緊。

在她剛說完一個字的時候，卓瑪卻拉住了她的手腕，一字一句地繼續：“帶我過去！”她用力地點點頭，就像義無反顧去做某件事一樣。

“可……”喬慕在猶豫。

“我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卓瑪搶先說完。

她的這句話，的確說服了她。

…………

路很短。

但是這里的震動在繼續，而且震感越發強烈。所以他們現在追過去，也是步履維艱。喬慕攙扶著卓瑪，引領著她終于走到目的地。

她看到那個房間了！

很黑。

說是“房間”，但是站在門口，卻能感覺到里面傳來森冷冰涼的風。似乎……里面還有更大的空間，讓人分不清哪個才是“里面”？那個才叫“外面”？

她在這片地動山搖中差點摔倒。

“怎么辦？”她詢問卓瑪，又自己往里走了幾步，“唐北堯？”她想找到他。

但是——

“別動！”她才剛跨入這個黑暗的房間，對面傳來唐北堯的低喝。她很確定，這是唐北堯的聲音。還好還好……他還活著。

“唐北堯，你怎么樣？”喬慕想問。

“別動！”可換來的，又是他一聲急促又嚴厲的怒喝。

“少一個箱子，就會觸動這里的機關。”卓瑪啞著嗓子，聲音慢慢悠悠地從身后傳來，“箱子里裝的，是某種元素。從每個年過百歲的人體內提取的元素……還好，現在沒事了。”

“什么？”喬慕回頭。

她看到卓瑪在笑。

那張蒼老的臉上，因為這個笑容，褶皺重疊了好幾層。但是，那個笑容，依舊是難以描述的燦爛。

“卓瑪？”

“我也是啊。”卓瑪終于說完下半句，“就讓我來當最后一個箱子。”

“卓瑪！”喬慕驚叫，她終于反應過來對方想做什么了。

然而，她還是沒辦法阻止。

一切發生得太過措手不及，而卓瑪適才還顫顫巍巍的身體，突然就竭力奔跑，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完成自己人生的最后一跑。

誰也阻止不了她。

喬慕僵在原地，一只手空蕩蕩的，手指還維持著向前伸去抓的動作……那是她剛剛伸出手，下意識地想拉住卓瑪的動作……

“咔嗒！”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

似是有重物跳上石板的聲音。

然后，喬慕聽到卓瑪的最后一句——

“其實剛剛那場幻覺，我看到了我最想要的人生。我這一輩子，已經知足……”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然后，整個世界，都歸于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