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說了兩個字,可是那眼眸里,又何止包含了千言萬語。
葉輕綃只看了他一眼,便讀懂了他心內的話,怔了好一會兒,方才抬眼笑道:“原來我在王爺這里竟有這么高的評價,當真是受寵若驚!
豈止是受寵若驚,簡直是不勝歡喜。
只是這話她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
屋內酒香混著梅花的香氣,卻奇異的匯聚成一股清香,叫人聞了便心馳意動。
眼前人一張臉欺霜賽雪,一雙眸盈盈似水,在這燭火的映照下,越發(fā)顯得她眉眼英挺,唇紅齒白。葉輕綃算不得傳統(tǒng)的美人,卻自有一種英氣勃發(fā)在里面,而此時的她,褪去了平日里的偽裝,不自覺的軟了神態(tài),竟叫人生出保護她的心思來。
念著,蕭桓心神一動,不由自主的靠近她,低啞著聲音問道:“輕綃,你可愿讓本王寵你一生?”
他平日里一向冷情,可唯獨在面對葉輕綃時,卻屢屢失態(tài)。在說這幾句話的時候,蕭桓的手掌心竟出了一層薄汗,心內也仿佛被高高的懸了起來,沒有著落。
聽得他的話,葉輕綃頓時有些失色,她只覺得心跳如擂,其間還帶著一絲甜蜜和激動,然卻更有恐慌在其中。她幾乎是倉皇道:“王爺,你這笑話可一點都不好笑!
“本王之心,可昭日月!
蕭桓深吸一口氣,只覺得胸腔之中憋著一席話,不吐不快:“輕綃,若你愿意,你的事情,我愿竭盡所能去做。你之心愿,亦是我之所愿。我愿愛你所愛,憎你所厭,寧負天下,不負卿!
聽得這話,葉輕綃眼眶有些紅潤,可下一瞬,他的臉卻仿佛和蕭承的重合一般,葉輕綃頓時厲聲道:“我之所愿,若是殺了你弟弟,亡了你西楚的河山呢?!”
不想,蕭桓卻接口道:“若是你所愿,有何不可!
不過幾個字,霎時便讓葉輕綃眼眸里的淚珠落了下來。她未曾想到蕭桓會如此說,而男人眼眸里的堅定和寵溺,更是幾乎將她吞噬。
好一會兒,葉輕綃才收回了目光,輕笑道:“王爺,莫要說笑了,這話我聽不得!笔牵笆览铮挸猩俑f甜言蜜語了么,可是后來呢……
念及此,葉輕綃心中的悸動霎時褪去,再次重鑄了銅墻鐵壁,拒絕蕭桓的靠近。
眼見著她的神色變化,蕭桓心內涌起一股不好的預感,登時便抓住她的胳膊,逼迫后者看向自己,而后一字一頓道:“葉輕綃,本王再說一次,我沒有開玩笑。”
他神情里的鄭重再真不過,葉輕綃倉皇的低下了頭,不敢與他對視。她怕自己只要再多看一眼,便會被蕭桓眼中的情意所征服。
“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
葉輕綃想要掙脫蕭桓的禁錮,卻發(fā)現(xiàn)對方的力道出奇的大。她抬眼瞪向蕭桓,卻在看到對方的臉時,恍惚間以為看到了蕭承。
不得不說,二人的相貌多繼承康帝,眉眼中有五分相像。
前塵往事闖進腦海,叫她有些氣惱,說話也口不擇言起來:“是,你的確沒有開玩笑。不過喜歡我是假,喜歡那個位置才是真的吧!”
聽得她的話,蕭桓一怔,不由自主的松開她,蹙眉道:“你說什么?”
葉輕綃氣極反笑,說出的話幾乎不經大腦:“王爺,還需我提醒么?那慕容彥為何會安排到綠營里去,難道不是你安插人脈所布下的棋子么?”
這件事其實也是葉輕綃心中的芥蒂,她感念蕭桓的救命之恩,又欽佩他的人品,所以在看到蕭桓也為了那個位置去布局的時候,便覺得他玷污了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
理智上勸告自己,蕭桓這樣做是對的,可是情感上卻無法說服。畢竟有蕭承的前車之鑒,她不愿再重蹈覆轍。
而葉輕綃的話,也讓蕭桓明白了癥結所在,他張口試圖解釋:“讓慕容彥晉升是真,卻不是為了我!
只是說到這里,他卻又頓住,不肯再解釋了。
葉輕綃聽了他前半句,反問道:“不是為了你,又是為了誰?”
蕭桓張了張口,到底沒說出來,只嘆息道:“眼下時機不成熟,日后你便知道了。此事并非你所想象的那般,慕容彥有他的苦衷!
“呵!
葉輕綃輕嗤了一聲,躲開蕭桓的碰觸,冷聲道:“王爺,不管是為了什么,但是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
說到這里,她又放空了聲音,縹緲道:“不過你若真希望得到那個位置,我倒是可以給你指一條明路,謝家之女深蒙圣恩,謝家又是鼎盛之家,定可助你一臂之力!
說這話的時候,葉輕綃只覺得眼眶格外酸澀,一雙眼盯著外間那一樹隨風搖曳的寒梅,卻是什么都沒有進駐到眼中。
聽得她的話,蕭桓氣極反笑,一把板正她的身子,抿著嘴看了她半日,一雙格外漂亮的眼中有失望有無奈有嘆息,最終卻只化作了一句:“本王要娶誰,還輪不到你來置喙!
說完這話,蕭桓松開了手,大踏步走了出去。
外間風雪漸大,狂風呼嘯風雪交加,那急促離開的身影漸漸與暗夜融為了一體,可葉輕綃的腦海中卻止不住的閃過蕭桓失望的眉眼。
屋內的茶香未散,酒氣凝結,臘梅朵朵開在溫室之內,燭火飄搖的照亮了這一方小小的天地。放眼望去,那棋子似乎還帶著那人的溫度,一盤勝負已分的棋局擺在棋盤上,就連空氣里,似乎都還殘留著他身上凌冽的竹墨香氣。
然而那人,卻已經離開。
且是被她氣走的。
葉輕綃望了許久,緩緩的吐出了一口濁氣,終究是吹熄了燭火,轉身出了門。
縱然今時今日的蕭桓是真的愛她,誰又能保證他日不會變心呢?她的心已經千瘡百孔了,再承受不住被人踐踏的滋味兒了。
更何況,若蕭桓真的能一生一世對她好,她更承受不起;畢竟,為了報復魔鬼,她已經將自己也拉到了魔鬼的位置上,如此骯臟卑鄙的葉輕綃,怎么配的上蕭桓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