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病房許久,顧朝峰一個字都沒有說,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反省自己。
“爸,您餓了嗎?想吃什么?我讓人送過來!鳖櫺浅叫⌒囊硪淼貑柕。
顧朝峰回過神來,“哦,確實餓了,吃什么都沒關系,你看著點吧,對不起,剛剛爸太大聲對你說話了,嚇著你了吧?其實爸也不想這樣,爸只是……真的不想死,你媽媽她就是病死的,很早就走了,爸舍不得你。”
“沒事的,慕野會給您找最好的醫生,您別放棄,我們都盡最大的努力配合醫生,好不好?”
顧朝峰點了點頭,“那你的工作……”
“沒事,慕野會安排好的,他答應每天都會給我留半天時間陪您!鳖櫺浅叫α诵Α
由于顧朝峰堅持選擇化療,醫院很快就做出了化療方案,第二天就給顧朝峰安排了化療。
排隊等待化療的過程十分痛苦,顧星辰顧朝峰站在門外,看著里面正在做化療的人痛苦地蜷縮成一團,臉部五官扭曲,像是在忍受著平常人根本難以想象的痛苦。
顧星辰看著心臟扯痛,顧朝峰也有些退縮,可是比起疼痛,他更害怕死亡。
尤其是現在,他的女兒什么都有了,不久的將來還會成為萬眾娛樂的總裁夫人,他想得到什么都會變得輕而易舉,所以,他怎么舍得死?
顧星辰死死地攥著顧朝峰的手,她覺得很可怕,里面那個正在做化療的女人看起來就好像一個鬼一般,根本不能稱之為人。
她全身蜷縮著,痛苦地嚎叫著,頭發已經掉了許多,能看到大片的白色頭皮,形容枯槁,十分可怖,就像是從地獄里爬出來一般。
“下一個,顧朝峰,在這兒等十分鐘,讓里面的人緩緩,等她出來了,護士消毒完畢,你再進去!币粋醫生對顧朝峰道。
“好,知道了,謝謝醫生!鳖櫝妩c頭。
說是十分鐘,實際上根本不止十分鐘,二十分鐘都過去了,里面的女人仍舊起不來,疼得渾身都在冒冷汗,女人的家屬一直在外面焦急地等候著。
席慕野今天坐鎮總部,工作比較忙,說晚點兒才能過來,顧星辰只能一個人陪著顧朝峰做化療,這么一看,做化療簡直比死亡還痛苦百倍。
可人總是抱著希望的,總覺得或許熬過去了,就能夠活下去,重新擁抱陽光,擁抱家人。
顧星辰看到顧朝峰的手都在顫抖,“爸,別怕,我會陪著您的!
顧朝峰慌亂地看了顧星辰一眼,隨即點了點頭。
他突然想起當年顧星辰的母親病得奄奄一息的時候,所有的醫藥費都是顧星辰自己想辦法湊的。
他一直以為顧星辰的母親背叛了他,顧星辰是那個女人跟別的男人生的野種,所以,顧朝峰從來沒有去醫院看過那個女人一眼。
甚至,顧朝峰還在顧星辰的母親生病住院的時候喝酒賭博,欠下巨債,天天嚷著要顧星辰給錢,想著反正顧星辰也是別人的野種,他白養了顧星辰這么多年,花她一點錢理所當然。
直到那一天,顧星辰淚流滿面地回到家,跪在他的面前,喊著:“爸,爸,媽死了,媽死了,我……我沒有媽媽了!”
那一刻,顧朝峰又覺得顧星辰有點可憐,她所做的所有的努力,都化成了泡影,他當時還嘲諷顧星辰,說:該死的反正都要死。
如今這句話,沒想到竟然應驗到了他的身上。
該死的反正都要死,花多少錢都沒用。
雖然顧星辰失憶了,忘掉了過去的一切,可顧朝峰記得一清二楚。
假如顧星辰沒有失憶,憑他以前這樣對她,顧星辰現在又怎么可能握著他的手,天天守在他的病床前。
他對顧星辰有多差,街坊鄰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可到頭來,他快要死了,這個世界上還是只有這一個女兒對他最好。
顧朝峰恍然明白了過來,“星辰,別哭,素心她等我也夠久了,實在不行,我就去陪她,哦,你應該忘了,素心就是你媽媽的名字!
顧星辰愣了愣,隨即用力地搖頭,“我不要!連您也要丟下我嗎?”
“顧朝峰,準備進去吧!弊o士消毒完畢,提醒道。
剛剛在里面化療的那個女人是被家屬扶著拖出來的,嘴里一直在呢喃著:“讓我死吧,我不想再受罪了……”
聽起來十分滲人。
女人的家屬一直在安慰她,讓她要堅強。
可許多時候安慰的言語根本沒有用,沒經歷過的人想象不到化療的痛苦。
化療室的門在顧星辰的面前關上,透過玻璃,顧星辰看到顧朝峰躺在了潔白的病床上,兩個護士在做準備。
才過了十分鐘,顧星辰便看到顧朝峰的面容都扭曲了,她也不禁緊張地攥緊了手。
“小姐,我勸你還是別看吧,越看會越害怕的!币粋護士經過,看到顧星辰揪心的樣子,忍不住勸道。
顧星辰微微點頭,艱難地背過身去,朝那個護士點頭,“謝謝!
看了一下時間,現在是早上十一點,下午一點她有一個試鏡。
那場試鏡非常重要,是席慕野千挑萬選出來的一部目前熱度最高的電視劇,小說改編的校園劇,顧星辰要試鏡的角色是女三號。
在二十八集的戲里,女三號的戲份不算很多,二十集就殺青了。
但是對于顧星辰這樣的新人來說,第一次拍戲就能拍女三號,已經十分不錯了。
在娛樂圈里,許多人跑龍套跑了幾年都不能在電視上露一個正臉。
顧星辰要公平競爭,所以需要參加試鏡,單單是一個女三號,試鏡的人數就有一百多個人。
她閉上眼睛,努力忽略顧朝峰痛苦的嚎叫,認真回想著下午試鏡的臺詞。
緊緊攥著雙拳,不知道煎熬了多久,里面的慘叫聲終于停止了。
顧星辰僵硬地轉過身,看到顧朝峰閉著眼睛像個死人一般躺在病床上,頓時心驚膽戰,猛地趴在玻璃上拍了兩下,喊道:“爸!”
過了好一會兒,顧朝峰終于緩緩睜開了眼睛,臉色慘白地朝著顧星辰笑了。
這第一次,他熬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