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封舟不累嗎？
在手術燈長時間的照射下，他還能全神貫注地睜著眼睛嗎？
他的眼睛不痛嗎？
趙曼曼真的很佩服這樣的人，所謂的救死扶傷的好醫生，說的就是像鄭封舟這樣的醫生吧。
“這么高強度的工作，你不累嗎？你家里人同意？”趙曼曼很好奇。
“有什么不同意的？我父母也是醫生，父親是神經科的，母親是兒科的，我從小就沒人管，天天抱著他們的醫書看，八歲就開始一個月躲在屋子里照著書上說的解剖小白鼠和青蛙玩了，累有什么？不是有一句話叫‘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我的浮屠已經不知道多高了，累了就休長假出去走走唄，或者泡在健身房里。”
“其實在大城市里當醫生還好啦，不算累，我之前在戰爭國家當軍醫，那才叫累呢，根本忙不過來，大炮一響，死傷一大片，救人的速度趕不上死亡的速度，漫山遍野，都是血的顏色，一睜開眼睛就是包扎傷口，閉上眼睛，腦海里浮現的還是猙獰可怖的傷口……”
鄭封舟看著天空像棉花糖一般的白云，悠悠地道。
趙曼曼根本沒想到，鄭封舟居然有勇氣去當軍醫，萬一不幸被敵軍抓走，又或者中了子彈，遭到炮擊，那豈不是……
“聽起來就好像英雄一樣。”趙曼曼呢喃著。
驀地想起了一句‘我的意中人是個英雄’的話，臉騰的紅了起來，果然，除了長得跟她的初戀有幾分相似外，性格人品截然不同。
鄭封舟有多耀眼多優秀，她那個初戀就有多不堪多垃圾。
鄭封舟瞇著眼睛，“都是過去的事了，我帶你去我們醫院的小后花園，那里有位置可以坐著吃飯。”
趙曼曼聽鄭封舟這么說，仿佛可以想象到鄭封舟才幾歲的時候，一個人躲在屋子里解剖動物的樣子，他是怎么長大的？
就在父母救死扶傷天天忙得沒空回家的日子里，一個人偷偷地長大了吧，他的童年該有多寂寞呢？
“那...總有你救不了的人吧？看著病人死在手術臺上，自己卻無能為力，這種感覺，不是很痛苦嗎？”
趙曼曼的話猛地戳中了鄭封舟自以為堅硬的心，他給人的感覺一直陽光開朗的，臉上總是帶著樂天派的笑容，仿佛從來沒有陰霾，從來不會傷心。
可當年第一次經歷那種無能為力的痛楚的時候，鄭封舟差一點兒熬不過去，陷在自己的世界里，走不出來，整整兩個月，沒有再拿起手術刀。
后來，是他的父母給他找了很優秀的心理醫生，每天開解他，令他明白，他只是一個醫生，而不是神明，醫生救死扶傷，卻只能盡力而為，救不了所有的人。
“我不是神，救不了所有人，宣布死亡的那一刻，我比家屬還要難過……但是，漸漸多了，就變得麻木了，只能安慰自己，從我手里獲救的人，更多。”鄭封舟失落地道。
肩膀突然被重重拍了幾下，“你已經很棒棒啦！我都沒見過像你這么恪守盡職的醫生。”
鄭封舟看向趙曼曼，陽光下，趙曼曼的臉上呈現出一對好看的酒窩，仿佛無形間帶著一種治愈的力量，令所有的陰霾統統消失了。
“就是這里，環境不錯吧？坐下吃飯吧，我還是第一次吃星辰做的飯菜。”鄭封舟坐上了秋千樣子的座位，拍了拍旁邊的位置。
趙曼曼看了一下四周，一棵大樹下，只有一張很小的桌子和一張秋千模樣的藤椅，樹很大，陽光只能透過一些樹葉的縫隙射進來，樹底下十分陰涼，確實是個乘涼避暑的好地方。
深吸一口氣，也沒有醫生那股令人窒息的消毒水氣味，趙曼曼很滿意。
鄭封舟脫了白大褂，身上穿著白色的襯衫，領口隨意地敞著，袖口被卷了起來，帶著陽光的味道。
“我也是第一次吃星辰姐做的飯菜，真好吃，席總真有福氣。”趙曼曼羨慕道。
鄭封舟贊同地點頭，“確實很好吃。”
幾個穿著護士服和白大褂的護士醫生路過，紛紛不敢打擾，偷偷地在背后竊竊私語著，兩人不約而同地沒有理會……
病房里。
“吃飯吧，你不是餓了嗎？”顧星辰將飯盒遞給席慕野。
“星辰，你不會生氣吧？我發誓，我今天就準備跟你坦白這件事，但我沒想到祁彤彤會正好過來。”席慕野感覺自己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顧星辰搖頭，“這件事不是你的錯，你已經拒絕她了，她非要糾纏也怪不了你。”
“對不起，造成了你的困擾。”席慕野握著顧星辰的手，一臉小心翼翼。
“你別回清流村了，養好傷，就一直留在城里吧。”顧星辰邊吃邊道。
席慕野的心頓時沉了下去，“所以，你還是要趕我走？”
顧星辰輕笑，“誰說我要趕你走了？村長找到代替我的鄉村教師了，所以，等清流村的工作交接好，我也會出城里。”
席慕野雙眸一亮，“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出來可以跟你一起工作，一起生活，也可以照顧一下我爸，縱使他再不好，也是我唯一的親人了。”顧星辰點頭。
席慕野出了車禍后，顧星辰考慮了許久，既然席慕野可以因為喜歡她，選擇留在清流村里生活了這么久，時不時兩邊奔波應付工作，那么，她為什么不能為了他邁出第一步呢？
花嬸說得有道理，像席慕野這樣的人，不可能一輩子留在像清流村那樣的小山村里，他們都注定是清流村的過客。
而清流村的孩子們，她也不能陪著他們一輩子。
一輩子很長，跟席慕野在一起后，顧星辰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也想追上他的腳步，跟他并肩而行。
“大概還要交接多久？”席慕野問道。
“這個月吧，下個月應該可以出城了，剛好下個月不是要拍李總的新品廣告么？應該來得及。”
顧星辰夾了一個溏心雞蛋給席慕野，“你愛吃，我特意給你多做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