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鎮(zhèn),西街小巷。
這是一家理發(fā)鋪,門口已褪色的幌子上,寫著國營兩個字。
這理發(fā)鋪坐北朝南,門楣低矮,上午的陽光溫暖和煦,卻好像照不進這鋪子里,昏暗的光線,襯著破舊的桌椅陳設(shè),顯得說不出的蕭索。
我和秦玉站在理發(fā)鋪門口,不知為何,同時打了個寒顫。
“這就是你帶我來理發(fā)的地方?”我很奇怪,滿街都是彩燈旋轉(zhuǎn)的美發(fā)廳,他為什么偏偏帶我來這么一個背街陋巷里的理發(fā)鋪?
這種地方,大概只有那些上了年紀的人,才會來吧?
“這鋪子雖然又小又破,手藝卻好,聽說師傅手藝是祖?zhèn)鞯模h近聞名,過去也是頗有名氣,只是現(xiàn)在有點跟不上潮流,客人越來越少,所以,我上次好不容易才打聽到這個地方,怎么樣,試一試?”
秦玉笑著說,我也笑了,我知道秦玉這種人,絕不會無緣無故來這么一個理發(fā)鋪,或許他這一次的目的,就和這個有關(guān)。
“要試你試,我可不感興趣。”我故意說道,“你大老遠的跑到這里來,總不會就是為了理發(fā)吧?”
秦玉神秘一笑,說:“當然是為了理發(fā),不過,不是我們。”
他說著就讓我在原地等待,他則獨自走了,我等了十多分鐘,就見秦玉領(lǐng)著一個流浪漢回來了。
看見他帶回來的人,我就一陣牙磣,也不知他在哪找的,這流浪漢渾身破破爛爛,頭發(fā)根根直立,跟刺猬差不多,足有兩寸多長,也不知道多久沒修剪過了,看上去就像一團亂蓬蓬的荊棘,長在他的頭上。
而且這頭發(fā)還臟兮兮的,滿是油泥,估計少說也有兩個月沒洗了。
秦玉沖我擠了擠眼睛,嘿嘿一笑,就帶著那個流浪漢走進了鋪子里。
我看的目瞪口呆,也隨之走了進去,這時候店里沒有生意,店主是個四十多歲的胖子,正坐在屋子里打瞌睡,這店主有些不修邊幅,滿臉胡茬,說是剃頭師傅,看著倒像殺豬的。
走進去之后,我打量了一圈,這鋪子里挺簡單的,只有一把椅子,鏡子也是那種老式的,屋子里點著一盞大概40瓦的白熾燈泡,發(fā)著昏黃的光,整個鋪子都透著一股子陰暗。
“老板,做生意了。”
秦玉上前喊了一聲,店主這才醒了過來,看到我們,忙站了起來,掃了我們一眼說:“哪位理發(fā)?”
“他。”
我和秦玉同時指向那個流浪漢,店主愣了下,看了看我們說:“他要理發(fā),不好意思,得收三個人的價錢。”
秦玉笑了起來:“別說三個,五個也沒問題,只要你理的好。”
店主皺著眉沒吭聲,粗聲粗氣地說:“過來洗頭吧。”
這流浪漢的頭發(fā),足足洗了將近半個小時,才算勉強洗干凈,然后店主便讓他坐在椅子上,抄起一把剪刀,對著這一頭亂發(fā)開始修剪。
可這流浪漢的頭發(fā)也不知是怎么長的,堅硬的像鋼絲一樣,他用剪刀剪了半天,居然有些費力。
我們在旁邊看著,秦玉是不動聲色,我卻是一頭霧水,不知道秦玉這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么藥,幾次給他使眼色,他就跟看不見似的。
“胡師傅,我們這是不是給你找麻煩了,如果有難度,不如就算了?”秦玉忽然微笑著對店主說道。
原來這店主姓胡,他嗓子眼里嗯了一聲,頭也不抬地說:“我在這開店二十多年,什么樣的頭發(fā)沒見過,如果我這里剪不了,那這鎮(zhèn)子上,就沒人能剪了。”
他說著就停下了手,盯著流浪漢的頭,把剪刀放在旁邊,然后從抽屜里面,拿出了一把老式的剃刀。
“喲,這可是老物件,現(xiàn)在難找見了,您這把剃刀得有些年頭了吧?寶貝啊。”
秦玉大驚小怪的說著,我也掃了一眼,這把剃刀的樣式的確很古老,把手的棱角早都磨圓,被汗水浸的變了色,但刀面光亮如新,閃著鋒利的寒光,把手上還刻著花紋,一看就知道是個好東西。
“如果我沒看錯,這應(yīng)該是解放前的舊東西,甚至更久。”這剃刀雖然年代久遠,不過對于我這個開當鋪的人來說,也不算什么,充其量就是個老物件,不值什么錢。
不過這話不能明說,店主胡師傅聽著我們兩個說話,并不搭茬,他拿著那把剃刀,慢吞吞地在一張顏色黑褐的牛皮上蕩了幾下,然后就開始給流浪漢剃頭。
結(jié)果這一下刀,我就發(fā)現(xiàn)這把剃刀出奇的鋒利,簡直就是吹毛利刃,那流浪漢鋼絲般堅硬的頭發(fā)在這剃刀下就像是稻草一樣,發(fā)出很輕的聲音,只用了大概十幾分鐘,頭發(fā)就完全被刮了下來。
秦玉不斷發(fā)出驚訝的稱贊,胡師傅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給流浪漢剃好頭之后,便淡淡道:“該刮臉了。”
隨后,他用小刷子沾水在香皂上搖幾下,然后往客人頭部的發(fā)腳邊沿涂抹一遍,這才拿起那把鋒利的剃刀,手起刀落,開始刮臉。
這流浪漢也不知道是在哪找的,簡直就是從神農(nóng)架跑出來的野人一般,不但頭發(fā)又亂又長,胡子也是亂糟糟的,從臉上一直長到脖子下面。
胡師傅又用了十幾分鐘的功夫,才算徹底完事,他收起了剃刀,給那流浪漢掃了掃發(fā)茬,這才抬頭說道:“好了,我這里剃頭三塊錢,你這個,給九塊吧。”
秦玉從兜里掏出十塊錢遞了過去,說道:“好,胡師傅好手藝,十塊錢不用找零了,不過,你能不能把那個剃刀,給我看看?”
“那是我們吃飯的家什,沒什么好看的。”胡師傅端起剛才洗頭的水,嘩啦潑到街上,頭也不抬地說:“二位要是不剃頭,就出去吧。”
秦玉似乎不想放棄,又道:“胡師傅,其實是這樣的,我這位朋友,是縣里做當鋪生意的,最是識貨,他剛才說,愿意出高價收了你這把剃刀,只要你肯,價格隨便開。”
我這才恍然大悟,說來說去,原來他是想要收購那把剃刀。
可是這樣一個剃頭的工具,又會有什么特殊的,會讓秦玉感興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