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看似不經意,卻讓姜貴妃心里猛然蕩漾了一下,本如古井般平靜的心境,突然變得繚亂不安起來。
想起往事,姜貴妃也就將平日端拿的架子都放下,身子軟軟靠過去,仰面迎著他點點滴滴落下的吻,只覺一顆心都快要從腔子里蹦出來一般。
兩人逐漸火熱,皇帝將她放在床上,起身脫去自己身上的外袍隨手一拋,不知何處一陣暗風,將燭火撲得用力晃了晃就滅了。姜貴妃猛地一個激靈,指甲深深嵌入對方的后背。皇帝悶哼了一聲,反而笑道:“像只貓兒。”
次日有大朝。吳佛一早領人將皇帝的冠冕袍服都送到鳳儀閣來。
不料皇帝鮮少在鳳儀閣留宿,這邊的人手根本應付不了皇帝那一整套袞冕,再往天極殿去叫人來卻又來不及。若是平時斷不會有這樣的差池出現,皇帝袞冕本由宮內府掌管,而宮內府的事物一向又是由皇后親自過問,前一日皇后那兒出了事,至今沒有解禁,原本該由皇后操心的事兒一時間沒了可以拿主意的人。就連這套袞服也是秦固原一早兩下里跑了幾個來回才算置辦齊全的。
鳳儀閣里一時間手忙腳亂,給皇帝梳頭潔面更衣配綬串的事情件件都是差錯。連一向在宮中處理各項事務游刃有余的姜貴妃也急出一額頭汗來。皇帝終于忍無可忍,將束發玉簪從笨手笨腳的葵兒手中奪下,“去叫薛嬋來。”
霎時間屋里被一片寂靜掃過。姜貴妃臉色變了幾變,終于沖葵兒說:“還愣著干什么?快去!”
皇帝這才恍然,周圍掃了一眼呆怔的諸人,揮揮手:“都出去吧,束蓮,你來給朕梳頭,固原,你來更衣。”
葵兒進退不得,別人都退了出去,只有她站在原地。秦固原看見了問她:“怎么了?”
葵兒小聲問:“那我還用去找華嬪嗎?”
秦固原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覺得這個丫頭簡直渾噩木訥,終究還是悄悄擺擺手,令她出去。
屋里只剩下了三個人。皇帝在鏡臺前坐下,拿起一個象牙鏨金牡丹花紋的梳子遞給姜貴妃:“束蓮?”
姜貴妃從來沒有被人如此喚過,神思惘惘,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走過去,接過梳子,解開皇帝發髻,將那最至高無上的頭顱上的發絲掌握在手中,輕輕梳過。
姜貴妃出身世家,家中奴仆如云,這類事情只在幼時與表弟表妹們玩耍的時候做過,手勢生疏,也拿捏不準力道,略微一用力邊牽扯得皇帝微微哼了一樣,她心中一驚,不由自主朝立在一旁的秦固原望去。
秦固原似乎明白她心中忐忑,微微點頭鼓勵她。姜貴妃心中一松,手上便伶俐了起來。
有秦固原在一旁襄助,總算趕在五更三刻前穿戴完畢,秦固原吳佛等人簇擁著皇帝朝風華門與御林護衛會和去奉天殿臨朝。
一早上如此忙碌下來,姜貴妃如同虛脫一般,坐在鏡前半晌動彈不得。之前的嘈雜突然都靜了下來,里里外外服飾的些人行走,絲綢鞋底在地板上摩擦發出輕微的聲音也變得無比清晰。只聽外面葵兒蕉兒窸窸窣窣地小聲議論著。
葵兒語氣頗不服氣:“明明在咱們這兒留宿,卻要去叫華嬪來,這算是什么意思?”
蕉兒年紀比葵兒小,明知這話說得不妥,只能小聲安撫:“想來是陛下常在那邊留宿,華嬪娘娘伺候得順手。”
“哼,不定靠什么手段伺候……”
葵兒的話越發肆無忌憚起來,姜貴妃聽不下去,揚聲招呼:“葵兒你瞎嚼什么舌根子,當心趕明兒死了下拔舌地獄。”
她以往說話不曾如此刻薄,葵兒聽了趕緊推門進來,笑嘻嘻向她萬福道禮:“恭喜娘娘,賀喜娘娘。”
姜貴妃面上飛紅,卻說:“你又跳什么大神?”
葵兒笑吟吟道:“剛才秦公公走的時候吩咐奴婢們今夜提醒娘娘做好迎駕準備,只怕陛下晚上還是要來的。哼,這夜夜在門前鋪張華蓋的事兒,也不獨他們玉階館才能做。”
“你能不能少說兩句,快來幫我梳頭。”姜貴妃含笑嗔斥,卻不見任何不悅的神色,將那枚象牙梳子遞給葵兒:“用這把梳子。”
蕉兒拿過首飾盒讓姜貴妃揀選今日所配飾物,一邊問:“娘娘原說中午去玉階館喝臘八粥,還去嗎?”
姜貴妃從盒子里選出一枚同心交頸鴛鴦金鎖放在頸前比著,想了想說:“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