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彩見宋楠蝶似乎壓抑住了怒氣，趕緊小跑到一張桌子上，踮起腳尖，從上面取來一只雕花妝奩盒子。
木盒子雖然闔上了蓋子，卻是沒有上鎖，平頭鎖松松垮垮的掛在上面。
“昨晚清點的時候，頭冠還好好的放在盒子里。”阿彩稚嫩的聲音說，“我明明是上好鎖了的，不知為什么，今天打開盒子一看，鑰匙卻不見了。”
阿彩說著，露出了腰間的一串鑰匙。其中一把銀色的鑰匙格外顯眼，與眼前的妝奩鎖眼大致相同。
“這些鑰匙，平時都是你自己保管？”云馥問。
宋楠蝶冷聲道：“對，都是她在拿著。這些東西十分笨重不說，我又要經常換衣裳上臺，拿著不方便。”
所以，正是如此，當簪子和鳳冠失蹤的時候，宋楠蝶第一時間就會想到阿彩監守自盜。
確實是令人生疑。
“阿彩，這些鑰匙你一直都是隨身攜帶的嗎？什么時候會摘下來？”云馥問。
阿彩搖頭：“每日都戴在身上的，只有晚上睡覺和沐浴時，才會摘下來，放在枕頭邊。”
“所以，假設有人想要偷你的鑰匙，那么會趁著你沐浴或者睡著的時候來偷。”云馥一字一句的分析道，“阿彩，你仔細說說昨晚的情況。”
阿彩抬頭望天，一邊回憶著，一邊說：“亥時三刻，我去廚房吃了飯之后，就回房間睡下了。在這期間，沒有人來找我，而我也因為實在是太累了，都沒洗澡。”
“還有什么特別的嗎？”云馥問。
阿彩想了想，搖頭道：“沒什么特別的，晚上中間醒過一次，可是鑰匙好好地放在枕頭邊上，沒有被人動過。”
“鑰匙沒人動過，那這鎖又是誰打開的？”宋楠蝶又要急眼兒，“你這臭丫頭睡覺睡這么沉，鑰匙被人拿走又放回去了，你都不知道。”
“行了！”云馥眉頭緊擰，斥責她道，“現在說這么多也沒有用。阿彩，能不能帶我去你住的地方看看？也許能留下一點蛛絲馬跡。”
阿彩怯懦的抬頭看向宋楠蝶，仿佛是在征求同意。
“走。”宋楠蝶說。
班主看見她要走，趕緊上前來攔人：“你要上哪兒去？”
“班主，我再回去找找點翠頭冠，還有那個偷了我東西的小賊。”宋楠蝶說，“反正呂芊芊已經替我上臺了。”
“她是取代你了沒錯，可是你別忘了，呂芊芊原先那角兒也要有人替。”班主說，“我不管你們私底下都有什么恩恩怨怨，在我這里，都得給我乖乖服從安排。”
“班主！”宋楠蝶氣急敗壞的指著戲臺子，“以前我才是青衣，她只是小花旦。現在，她取代了我青衣的位置也就算了，難道還需要我去給她做陪襯？”
“你說的是什么話，要不是你們自己出現失誤，會出現這種情況么。”班主不服氣的說，“有什么事情，等晚上收工了再說。”
再強勁的胳膊，也擰不過大腿。
云馥只好在一旁輕聲說：“你安心唱戲，我只是去看一眼，也不一定能找出什么。”
宋楠蝶聽她這么一說，狐疑的看向她的眼睛，清澈一片：“那你可不能跑了。”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至少不能帶阿彩跑。”
“嗯。”云馥無心與她多說，牽著阿彩的小手，從另一道門離開了后臺。
戲院頗大，前面是戲院，過了垂花門后，就是后院兒了。
正房是班主的房間，左右兩側偏房、耳房，都住了人。院子里晾著不少的衣裳，看來住的人還不少。
“姐姐。”
阿彩弱弱的開口，云馥垂眸看她：“嗯，怎么了？”
“你真的愿意替我贖身么？”小姑娘灰撲撲的臉蛋和衣服，掩蓋不住她那雙清澈純潔的瞳孔。
“會。”云馥想也沒有想的說，“你愿意走嗎？”
“愿意，當然愿意！”阿彩眼底露出天真無邪的笑意，“我會的東西可多了，端茶倒水，洗衣做飯……不，除了做飯，其他的我都可以做。”
她說著，拍了拍胸脯，似是保證：“您替我贖身，我會給你當牛做馬報答的。”
云馥眉頭一擰，停下了腳步，正色望她：“是誰教你那句話的？”
“啊？”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生的權利。”云馥捏了捏她的小臉蛋，“你可以說謝謝，可以用另外一種方法報答，但是千萬別說做牛做馬。”
“哎呀！”阿彩被捏疼了，“可是，我聽別人都是這么說的。報恩除了以身相許，就是當牛做馬了。”
云馥長嘆了一口氣：“傻孩子。”
阿彩拉著她的手，左拐右拐的，拐到了一處更為偏僻的房間前。
這房子明顯比其他房間要低矮了幾分，隔壁就是廚房，看來這里以前是柴房，只是臨時改成了丫鬟的房間。
沉重的吱呀聲響起，隨之而來的，是一間充滿濃重潮濕氣味兒的房間。
房間極小，左右兩邊各安放了兩張由木板拼接的小床，左邊的好歹還掛了個蚊帳，右邊的卻只有不知補了多少個補丁的被子。
“你不是一個人住？”云馥略微詫異，她還以為這么小的房子，只有阿彩一個人住呢。
“嗯。”阿彩十分懂事的給她倒了一杯水，“姐姐喝水。”
她指著右邊那略顯寒酸的床鋪：“這鋪床是我的。對面的床鋪，是小綠姐的。
不過，她跟了個好主子，芊芊姐對她好，讓她和她一起睡。小綠姐只有偶爾才會回來睡。”
話語中，帶了幾分不滿，似是埋怨上天不公平，為什么買走她的人，是那個性情暴戾的宋楠蝶，而不是性情溫婉的呂芊芊。
“那昨天晚上，小綠有回來嗎？”云馥問。
“剛開始沒回來。”阿彩回憶著昨晚的一切，突然眼神一亮，“對了，姐姐。我昨晚醒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小綠姐出門。
我當時還詫異，小綠姐明明沒有回來睡，為什么要偷偷的離開房間呢？
不過我那個時候實在是太困了，只是迷迷糊糊的看見她舉著油燈離開，后來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