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宮里離開之后,云馥去客棧要回了馬,隨后騎馬回了王府。
昨夜的葉玄鶴,不知是發了什么瘋,將她折磨到四更天,才勉強放過了她。
她累得狠了,必須要迅速回去補眠。
一覺醒來,不知何時,就已經到了傍晚。
半開的窗戶,正好露出天邊紅霞,是近黃昏了。也不知道,葉玄鶴他們行進到了哪個地方?
云馥打了個哈欠,白日睡覺就是不太好。靜妃與新來的丫鬟一起玩踢毽子,吵吵鬧鬧的。
簡單用過晚膳之后,余管家捧著一本冊子來找她。
厚重的冊子攤開在她面前,燭光下,那些字體熟悉又有些陌生。
這里的字,都是繁體字。一些簡單筆畫的,她還能認出來,那些復雜的,她就只能連蒙帶猜了。
比如現在的這個冊子。
“這是何意?”云馥問。
余管家指了指冊子上的幾個大字:“這是這個月,王府在采買物品、食物,以及家丁丫鬟的月例支出。
王爺說了,他走之后,這些東西都得要姑娘代為打理。”
云馥腦袋一大,她還以為,葉玄鶴每天在書房里只是看看書,寫寫字而已。
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葉玄鶴也是要管理王府的么?
“不了,這些事情,以后都交給老余叔你去處理吧。”云馥將冊子闔上,推了過去,“打理家宅,老余叔比我會做些。”
這是實話,就像以前打理鋪子,她都是交給許貞靜做的。
她只適合當一個,什么都不用做的米蟲,躺著就能收獲銀子。
王妃這個職業就剛剛好,每個月都有例銀。
余管家稍稍有些為難:“這,王爺臨走前吩咐過老奴的。還說了,姑娘若是不會,老奴可以教。”
“啊?”云馥屬實有些頭大,葉玄鶴一定是看她在王府里太無聊了,才會讓她來做這些事情。
“王爺的吩咐,老奴實在是不敢不為。”余管家微微一笑,說道。
“那,他也沒說必須從今天開始對吧。”云馥眼里迅速拂過笑意,“而且,今夜是月圓之夜。”
漸漸黑暗的天空,一輪皎潔的彎月,掛在半空中。
“老奴竟忘了還有這茬。”余管家收了冊子,壓低了聲音說,“姑娘,您要準備的東西,昨日就已經準備好了。”
云馥松了口氣,她忙著送葉玄鶴,也忘記了問這件事。
如果錯過了今天,那么,靜妃就還得要等下個月,時間等不及了。
“好。你先去請方陽方大夫過去,然后再請靜夫人吧,我稍后就到。”云馥說。
“是。”余管家即將要退下之時,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了他。
“等下。”
“姑娘還有什么吩咐?”余管家畢恭畢敬的拱手問道。
云馥腦海中,劃過之前,靜妃逃離雲王府,在街頭盯著糖人看的樣子。
為什么,靜妃只砸畫著黃色衣服的糖人呢?
她害怕黃色?
“咱們王府里,有沒有黃色的衣裳?”云馥問,“綢緞、布匹也可以。”
“有。”余管家說,“在倉庫里,還放著一匹淡鵝黃的綢緞,準備留給姑娘做衣裳的。”
云馥自己就有鵝黃色的衣裳,深知這個顏色太淺了,恐怕達不到想要的效果。
她柳眉微微一皺:“有沒有那種,顏色更深一些的。”
“這,沒有了。更深更亮一些的,就是明黃色了,那是宮中帝后才能用的,京城中無人能用這個顏色。”余管家說。
云馥嘆了口氣,其實土黃色也可以。但是,這個顏色向來沒什么人喜歡,有點兒丑,王府里就更不可能有了。
故此,她只能微微頷首;"那好吧,你讓人去取那一匹綢緞來,我有用處。"
送走了余管家,云馥趕緊去拿出白玉蓮花燈,安了蠟燭之后,讓人先行一步送去閣樓。
不過一會兒,一個家丁就取了一匹鵝黃色的綢緞過來。
纖纖玉指在綢緞上輕輕撫摸,絲滑如水,是極好的料子。
緊接著,她扯了兩尺布,用剪刀咔嚓幾下,剪成了一個披風模樣的布。
時間緊迫,她顧不得再仔細剪出其他的東西,也顧不得將邊角縫好。
抱著那團布和四盞白玉蓮花燈,她趁著夜色,溜進了閣樓中。
知道她要過來,雖然這里靜悄悄的沒有人,但已經點燃了蠟燭。
云馥將桌上普普通通的黃銅燈盞給放到椅子背后,將蓮花燈一盞盞的擺放整齊。
青色的火苗,在蠟燭上攢動,很快,將屋子照得更加亮堂了。
緊接著,她趕緊披好了披風,端坐在主位上,等待著靜妃的來臨。
王府中下人本來就少,到了夜里,基本上沒什么事情做,下人們都各自回去歇息了。
再加上,這處閣樓四周都僻靜得很,絕對是個辦好事的地方。
夜色逐漸濃重,直到最后一絲光亮都消失殆盡,只留下了滿天繁星和一輪圓月。
這里沒有人點驅蚊熏香,到處都是張牙舞爪的蚊子。
可憐的云馥撓撓手背,又不停的抓著脖子,不知被蚊子咬了多少個包。
等到她幾乎要崩潰了的時候,終于聽見了外面,出現了腳步聲。
靜妃是被馮嬤嬤騙過來的:“嬤嬤,這里是什么地方,這里真的有螢火蟲么?”
馮嬤嬤笑瞇瞇的指著不遠處的閣樓:“自然是有的,夫人。夏季里,京城最多的就是螢火蟲了。
咱們快到了,進了那閣樓,里面就有大片大片的螢火蟲。”
“可是,”靜妃半信半疑的回頭,望著來路,漆黑一片,“云馥不讓我離開那個院子。”
“夫人都已經待在凌煙閣好幾日了,不是天天都念叨著,想要出府來么?”馮嬤嬤溫聲細語的說,好似正在拐騙良家婦女似的。
靜妃有些猶疑;"要不,我們還是去找云馥吧。等她來了,我們再一起去。"
“都已經到了門口了,你就先進來看一看吧。”馮嬤嬤說。
閣樓屋檐下,掛著兩個燈籠,將牌匾上面的字,照得清清楚楚。
景翠閣!
靜妃的臉色瞬間就難看起來,她被嚇得踉蹌后退了兩步,隨后抬頭一看,天上的圓月仿佛在嘲笑她一般。
“啊!”她失聲尖叫,“不過去,我不要過去!”
可馮嬤嬤得到了吩咐,哪里許她逃脫。
瘦弱卻有力的爪子,狠狠的抓住了靜妃的手腕,強拉硬拽的將她拖進去:“你今天,非得進去不可!”
“不要,我不要進去!”靜妃扒拉著門板,哭得涕淚橫流,“我要去找云馥,我不要跟你去找螢火蟲了。”
她本能的抗拒著這個地方。
然而,馮嬤嬤雖然瘦小,但是力氣卻出奇的大,拖著她就進了閣樓里。
云馥難耐的坐在椅子上,聽到這一聲一聲的哭喊,不由得令人驚懼。
但是不行,當一個瘋子,哪里有做一個正常人好。
一次。就這一次。
思及此,她正襟危坐,神情嚴肅。
“你給我進去吧!”馮嬤嬤拉拽著靜妃到了門口,猛地將她推了進去。
靜妃趴在了地上,她艱難的抬頭,隱隱約約就看見一個身著黃袍的人,端坐在主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