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爺經過之前云馥的那番話，他也已經開始懷疑這件事的背后，是不是還有什么隱情。
故此，他捋著胡須，沉聲說道：“這樣吧，柳氏我依舊關押在柴房里，這兩日先將狀紙備著。”
云馥連忙頷首：“謝謝。”
“不用這么客氣，有時間多去瞧瞧你母親吧。”秦老爺說道。
這話的意思，算是認可云家兩兄妹了，也默認她可以自由的進出秦府了。
回去的路上，云馥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輪椅在濕漉漉的地上滑出聲音來，云柳沉聲問：“有什么發現嗎？”
由于云柳是外男，不方便進入房間，所以屋子里的事情，他一概不知。
“那所謂的毒藥，有些古怪，而且總覺得在什么地方見識過。”
“哦？”云柳凝眉，“嚴姨娘傷勢嚴重嗎？”
“很嚴重，大夫說留疤是必然的了。”
突然，她腦海中那些斷掉的線索，慢慢的串聯起來。
云馥停下了腳步，突然驚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了？”云柳回頭看她。
“哥，你知道綠礬油嗎？”云馥喉頭一緊，緊張的問道。
綠礬油是個民間俗稱，但在二十一世紀，人們更將它成為稀硫酸。
以前上化學課的時候，老師曾順帶說了一下古代硫酸的發展史。
今日在嚴姨娘的院子里，那幾個大夫說什么無火卻是燒傷，應當就是綠礬油！
“知道，聽聞是煉丹必備的材料之一。怎么了，這個難道與嚴姨娘所中的毒有關？”
云馥微微頷首：“似乎有些關系。明天我去打探一下，這蕓州城內，哪里有道觀。
也不一定就是，但總得要碰碰運氣吧。”
次日一早，云馥趁著在外買早點的時候，與人攀談，得知了蕓州城里大小道觀有四五處。
但距離這里最近的，是梨臺觀。
云馥拿好了包子，微微一笑，輕揚嘴角：“那梨臺觀靈驗嗎？”
賣包子的老板搖頭：“若是求神，還是去遠一些的道觀吧。
那梨臺觀，聽說有道士練得丹藥，吃死過人呢。
現在都沒人會去梨臺觀求神了，依我看來，許是再過不久，這道觀就要倒咯。”
他這頭話音剛落，那邊就想起了客人的呼喚：“老板，拿一屜包子！”
“好嘞！”
離開了包子鋪，云馥一邊咬著香軟的肉包子，一邊向人打聽梨臺觀的所在地址。
確實不遠，她只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就到了。
梨臺觀遠離鬧市，在一座僻靜的半山腰上。
遠遠看去，道觀隱藏在密林之間，只能隱隱約約看見屋檐翹角。
穿過了那片樹林，行到梨臺觀門前，只見地上枯黃的樹葉已經許久沒有人清掃了。
有些被凍在了冰層里，有些則因為淋了水，已經化作了一灘爛泥。
看來，梨臺觀的香火果然十分稀少。
少到道士都偷懶幾日不曾掃地了。
扣扣扣——
云馥輕扣門扉，不過，她敲了許久，卻還是沒有人來開門。
難道，道士其實已經搬離了這里？
她心想著，順著那面老舊的青瓦回墻，繞到了梨臺觀的后門。
一股濃郁的米香從后院傳了出來，云馥鼻子輕輕一嗅，就知道里面是有人的。
正好旁邊有一棵高大的大樹，她搓了搓手，抱著粗大的樹干的爬了上去。
這樹木正好就在墻邊，有一半的枝丫，順著低矮的灰墻伸了進去。
云馥剛爬上來，就看見院子里，一個灰袍道士，正端著一碗稀粥，不停地吹著氣。
突然，那道士耳朵一動，猛地抬頭，二人視線相對。
云馥被嚇了個激靈，腳一滑，直直的就往地上墜去。
“哎喲。”她痛呼一聲，從地上爬起之后，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還好這道觀院墻還沒有一丈高，否則的話，她摔下來傷勢絕對比現在嚴重多了。
道士震驚的望著她，慌忙將稀粥放在桌上：“你是什么人？”
“我自然是香客啊，我剛才在外面敲門，你為何不開？”云馥問。
這道士年紀不大，也就二十多歲的樣子。
“你難道沒聽說過傳聞，我這梨臺觀里死過人？”道士眉頭一挑。
“知道。”
“知道你還敢來？”道士說著，就要趕她出去，“走走走，要上香出門右拐翻過三座山，那里有座尼姑庵。”
“我進都進來了，你怎么還趕人吶。”云馥蹙眉，“好吧，我是來你這里買東西的。”
道士不氣反笑：“你買東西，該去街市，到我這道觀來買什么？”
“那東西只有你們道觀里有。”
云馥說著，道士面色一凜，她朱唇輕啟：“綠礬油。”
“什么綠礬油，我聽不明白。”道士眼神躲躲閃閃的，一點兒也不合作，“趕緊出去。”
“你們梨臺觀以前用這東西練過丹的，不可能沒有吧？我出一兩銀子，我要買一些來。”
那道士面色有些古怪：“沒想到這東西也有人買，你們究竟買來做什么用啊。”
“啊，之前也有人來買嗎？”
果然，摻雜在珍珠粉里頭的綠礬油，就是在這里買的!
道士撓了撓頭：“就三日之前，一個比你年齡稍微大一些的女子來買過。
不過，綠礬油是我師傅以前提煉出來的。自從他的丹藥吃死人之后，師父就被關入了縣衙大牢。
最后剩的那點綠礬油，已經被我賣給之前的女子了。你要是早幾日過來，也許還在。”
“那女子長什么模樣，你可還記得？”云馥連忙問。
“你不是要買綠礬油么，你問這個作甚？”
她眸子里漾開一絲笑意：“噢，我是想找找看，能不能從她手里買一點下來。”
道士釋然：“那女子年約二十六七歲吧，穿的是一身綠襖子。
哦對了，她鼻子上有一顆米粒大小的黑痣。”
“黑痣？”云馥說著，抬手指著左側鼻翼，“是這里嗎？”
“對對對，就是那兒。”道士連連點頭，“姑娘你認識她？”
不然的話，怎會記得這么清楚。
云馥蹙眉。
這鼻翼上有黑痣的人，她碰巧最近一段時間曾經見過。
秦夫人身邊的丫鬟，香菱！
果然是她！
“嗯，謝謝。”云馥說，“我實話告訴你吧，你賣出去的那瓶綠礬油，出了大事情。”
“何事？”道士面色一緊。
“秦府的一位姨太太，被人用綠礬油害得毀了容。”
“啊！”道士驚呼一聲，“她當時買的時候，只說拿去有用，未曾說過，竟然是這樣的用處！
這件事情，我可不知情，我只是見她出手闊綽，這才賣給她的。”
“她拿了多少銀子給你？”云馥好奇。
“就，三十文吧。”道士頗有些懊惱。
“三十文你就賣了？”云馥驚訝道，“你師父提煉這個東西，可不容易。”
“那我能有什么法子，反正這東西都已經無用了。而且，觀里現在幾乎就我一個人，早已無米下鍋多日了。”
他嘟囔道，“若是知道她買回去，是去害人的，她就是出一兩銀子，我也不敢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