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當年學的第一首曲子,是一首簡單的英國民謠民謠,叫《多年以前》。
那時候,年輕的鋼琴老師,一遍彈奏,一邊哼唱著:
請給我講那親切的故事,多年以前,多年以前
請給我唱我愛的歌曲,多年以前,多年以前
你已歸來我憂愁全消散,讓我忘記多年漂泊
讓我相信你愛我仍如前,多年以前,多年以前
一滴一滴的眼淚砸在手背上,她依然固執的哼唱著,不愿停下。
只不過過去了一個十年,時光卻仿佛悠長的走了一個世紀。
蓋上琴鍵,她終于嚎啕大哭起來。
她要哭得肆無忌憚,她要哭得轟轟烈烈,像任何一個任性的少女一樣,她要縱容一次自己,因為這是最后一次,她趴在這架銜接著過去的鋼琴上發泄掉當下的悲憤。
她不知道,她送走葉冥之后,門沒有關攏。
江昱本來是來找她吵架的,卻無意間看到了她在彈琴,不禁停下腳步。
然后,目睹了她的低聲呢喃,她的奔潰大哭,江昱準備拉開門的手,又放了下來。
意緒的悲傷感染了他,讓他想起了很多往事。
曾經他也是青蔥少年,白衣勝雪一臉少年朝氣。意緒也是那般的明艷活潑,兩個人手牽著手,就好像擁有了無限的勇氣,對抗再黑暗的未來都有了底氣。
江昱看著那個瘦弱的背影,眼神里有一絲迷惘。
意緒,到底是什么,讓我們變成這樣?他在心里問自己。
但是他知道,誰也不能回答這個答案,如果一定要有一個怪罪對象,那就怪世事吧。
世事讓人必須舍棄,必須背叛,必須殺死心中柔軟的東西,替換成鎧甲毒箭。他江昱之所以從當初的窮小子,到擁有如今的殷實家境,靠的就是順應世事。
他轉身下樓,腳步有一些沉重,曾經明媚安和的林意緒已經不見了,他明白是他自己親手葬送了那樣的意緒,但是他不后悔,從小到大,他一直清楚,自己是個心腸硬的男人。
打電話給助理,“到各個琴行去打個招呼,如果有人賣一架雅馬哈經典老款式的二手鋼琴,通知我,我會高價收購。”
他不知道林意緒會不會賣掉這個物件,如果她賣了,那她就買來,送給小千。
算是心底的一個安慰了。
意緒整理好心情,打電話給張睿,“張助理,不好意思耽誤你這么久,現在可以上樓來搬行李了。”
“好的林小姐。”掛斷電話,張睿對著藍牙耳機喊了一句,“開工。”
一直到傍晚,一切才整頓好,意緒看著新家,心情開始明朗起來。
只是,小千不在這里。想到被江昱禁錮在江宅的小千,意緒的拳頭捏緊。
張睿推門,語氣畢恭畢敬:“林小姐,還有什么吩咐嗎?”
“沒有沒有了,謝謝你啊張睿,那個,我請你們吃飯吧。”
讓他們忙了這么久,意緒有點不好意思。
“不用了林小姐,我們告辭了,葉總身邊不能缺人。”說著就招呼其他人退得干干凈凈。
意緒挺喜歡張睿的性格的,話不多,神情大多時候都比較嚴肅,可是做事非常認真仔細,嚴謹得挑不出錯處。
轉念一想,要是張睿不具有這些特質,可能也沒辦法在葉冥身邊待這么久吧。
沖了一個舒舒服服的澡,躺在新床上,意緒再次感覺賣房是一個正確的決定,新的生活環境果然能給心情帶來不一樣的感覺。
但是小千的事還是讓她魂牽夢繞,盡管不情愿,她還是打了電話給江昱。
電話那頭的男人開口了:“說吧,什么事。”
這個聲音,在意緒耳朵里已經變得無比惡心。
“江昱,廢話不多說,小千給我送回來。”
“回來?回去哪里?這里就是她的家。”江昱笑了。
意緒冷笑,“你媽你妹恨不得吃了她,那也叫她的家?一群虎狼生活在周圍!”
“林意緒,我已經新換了門禁,沒有我的允許你進不了江家!你想要小千,有本事就穿墻鑿壁進來搶啊!”
這個變態男人!
“江昱,你帶走我的女兒,我可以報警。”
“別忘了我還是他的父親,而且法律上我們還是夫妻,警察能說什么?無非說兩句不痛不癢的話,當作一般家庭糾紛處理了事。”
意緒只覺得肺部氣得要炸開。
“是你逼我的,江昱。”
江昱冷笑,“所以,你想怎樣?”
“離婚!打官司我也不在乎了,就算是拼個魚死網破,我也不會讓小千留在你的身邊!”
江昱還想反駁什么,她一把掛斷電話,不想再聽這個男人的聲音。
意澤打電話過來,聲音有氣無力,“你搬哪兒去了啊姐,我餓死了!家里全空了!”
“你的東西我都搬來這邊了”,說著告訴了他地址。
做了兩碗炸醬,下了一晚手工面,等到門鈴聲想起的時候,兩碗讓人食欲大增的炸醬面已經冒著熱氣擺在了桌子上。
意澤走進了,端起炸醬面大口吃了起來。
意緒也準備吃一口,看著時間不早了,得趕緊去格調上班。
把面推到意澤旁邊,“把我的也吃了。”
然后把意澤的東西推到一個房間,自己去換好了衣服。
“意澤,你的房間在東邊那間,東西已經給你推進去了,一會自己收拾下。”
意澤吃得正香,胡亂答應著。
“對了,”正在換鞋準備出門的時候,意緒又想到了一件事。
“等會吃完了,把那架鋼琴拿去賣了,南明路有家琴行我記得收購二手琴。”
“這架破琴扔了算了。”意澤不滿。
“你知道什么,這是雅馬哈的,當年最貴的款,花了三萬買來的。”
“記住了,南明路的琴行對吧,一會我過去問問,賣多少錢合適?”
意緒漫不經心,“隨你便,賣的錢歸你。”
意澤正在轉戰另一碗面,伸出手做出了OK的手勢。意緒看他吃得滿頭大汗,有點好笑,“你到底是餓了多慘?”
“在外面找了一天工作,差點沒累死。”
意緒倒有點驚訝,“希望你這次找工作,不是虎頭蛇尾。”說著關上門,欣慰的笑了。
意澤的手里有八十萬,沒有立馬跑去豪賭,還肯跑去找工作,并且還舍不得花錢在外頭吃飯,這些跡象讓意緒對自己的廢柴弟弟有了一絲希望。
但是她也知道,往往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