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終于出門了。
他們一行人,官兵們只戴口罩和手套,醫護人員則頭戴黑紗幕籬,黑紗一直蔓延到裙擺,面蒙棉布口罩,靴子上又一層防護罩紗。
四月底的寧古塔,風還是冷的,整個清水鎮的街道中蒙著一層慘淡的霧氣和灰頹的死氣,穿過霧氣,路邊時不時躺著凍僵了的人,昏迷不醒。
隔離站建在城西空糧倉,里面的糧食已經被搶空了,門被損壞,由刑郎君出人直接重新安上一扇厚重而堅固的鐵門,拴上寬大的鐵索,將兩邊徹底隔絕開來。
清水鎮已經許久沒有這么多人同時出動,他們這行人立刻吸引不少路邊凍得手腳紫紅的咳聲不斷的人,還有害怕從門縫里偷看外面的人的視線。
至于已經死在路邊身體開始散發腐爛氣息的,已經再也沒有機會睜眼了,老鼠和不知名的小蟲子爬在上面,啃噬他們的殘身,他們手尚且朝著死前要去的方向叩在地面上。
想來走后一段路爬著走得絕望,指甲里厚厚一層凝固了的污泥混著血。
眾人這一路走得很慢,又很快。
阿福等著隔離站內安排病床和自己要求的藥品的同時,跟著刑郎君去城中原先的各個醫館去看。
醫館十有八九已經鎖死了門,門口躺著呻吟不斷的患者,聽到響動,艱難抬起頭,伸著手想要抓他們的鞋子。
“救救......”
“大人,救救我......”
明知道等待自己的是必死無疑,還是忍不住,抓住最后一線希望啊!
一行人都沉默不語,卻為之動容。
害怕是一回事,親眼看到這人間慘狀,又是一回事。
走到第六家醫館,也是清水鎮上最后一家的時候,他們終于看到,醫館的門是開的。
一行人加快腳步進去,里面的人卻一雙悲痛紅腫的眼睛,抱著一具尸體。
“他爹,叫你不要管啊你非要管,你這丟下我們娘倆可怎么辦。 眿D人悲慟嚎哭,肝腸寸斷。
“娘...娘親...咳咳...”一旁的孩子不過四五歲大,一邊咳嗽一邊去扯婦人的衣服,害怕的不行。
“兒啊,別怕,你爹只是睡了......娘這就帶你去見他!”婦人絕望,孩子也染上了,孩子也活不了了,她家沒了,她活著還有什么盼頭!
“娘不會叫你太難受的,乖寶......”
婦人邊說,邊舉著一把利刃,就要刺向懵懂無知的孩子。
“不!”阿福心狠狠揪起,上前一把推開婦人,狠狠把她推在地上,把孩子拉到自己身邊,“別這樣,別這樣!”
“咳咳...放開我,我要娘親!”小孩見自己娘被推開,伸著短小的胳膊和腿踢打阿福,拼命掙扎要回自己娘親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