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沖著自家護衛說的,但斥責的卻是白石等人。白石豈能聽不出這話里的意思,冷笑道:“空山長老這話說得對!這里是祥瑞之地,不可妄動干戈。可是若有人非要動怎么辦?難道我們就該引頸受戮不成?”
空山道:“白石將軍!方才我誡斥我們的護衛,話并沒有說錯,更沒有觸犯你的意思。不過,你既然知道這里是祥瑞之地,為何要擅自沖撞?這里是翼族的要樞,還關系著天界的穩定與否,即使靈君親臨,也要遵守這里的規矩,難道你比靈君還要特殊不成?”
白石咬牙笑道:“空山長老,我不知道你是聽誰說的,說我們是擅自闖入。我們不是無故前來鬧事的!我們到這里來,是來找殺害玄素和清鳴將軍的兇手的!有人說她跑進王城中了。怎么,難道你還想包庇不成?”
這時,忽然又有一騎人馬過來,氣喘吁吁跑到近前,只看了周圍一眼,便跳下馬向空山稟報道:“長老!整個梭摩城……都是鶴族的士兵!”
白石目光一下子如刀鋒般凌厲,瞅了那探子一眼,突然舉起手中一條鋼鞭,只一揮,一道黃光閃過,那探子的頭便骨碌碌滾落地上,鮮血頓時噴濺出來。
護衛長再也不能忍受,“呶”地一聲跳至白石近前,抬手便是一擊。眼見那道靈氣將要擊中白石胸膛,空山的靈氣也后發先至,不過不是擊向白石,而是擋在護衛長的靈氣前,將他的靈氣擊散了。
“長老!他——欺人太甚!”護衛長恨得幾乎咬碎鋼牙,卻對空山無可奈何。
“我也知道!”空山臉色異常難看,冷聲道,“可是在這兒,不行!一來不能讓這里沾上更多的血。二來,也不能將罪責直接引向我們身上!你是護衛長,你不能糊涂!”
“……”
護衛長雖然心中郁憤,但卻無可奈何。這是鳳王城,誠如空山所言,是不可以見血腥的地方。剛才白石突然出手殺了人,鮮血濺在王城前的地面上,雖然空山沒有說別,但他心里卻在深深嘆息——天界又將再起兵戈,鮮血和殺戮又將再度降臨在翼族的身上。
元族的王城,向來是神圣所在。可以說,元族王城的情況,預示著翼族的命運。六百年前,梟族叛亂之前,梟王城門前就出現過一次詭異的殺人事件。一個本來不應該出現在那里的賣水老人被一輛駛進王城的馬車撞飛,頭磕在墻上撞死了,鮮血染紅了一大塊墻。這件事一發生,梟族的長老便立刻祈福,希望想辦法將災難避過去,但最終還是以失敗告終。不僅梟族,連整個翼族都經歷了一次鮮血的洗禮。
如今,相似的場景再次上演。鳳族的護衛明白王城的重要性,所以藏了大部分實力和鶴軍爭斗,只是希求不要出現死人的場面。而這個白石卻不明所以地胡亂殺人,也算是不可擺脫的命運吧。
“白石將軍!”空山低聲喝道,威嚴而憤怒,“你可以不在乎鳳族的生死,但你想把整個翼族也拖進戰爭當中,甚至讓整個天界都跟著遭受苦難嗎?”
白石此時也已冷靜了大半,一下想起了關于元族王城的禁忌。看著眼前一片刺眼的紅,不由驚出一身冷汗。他沉吟著,半天沒有開口。
鶴軍不知自己的主將是怎么了,都扎著手呆立著;鳳族護衛則一個個怒目相向,恨不能將他們一口口咬死。
“本來就是避免不了的事情,為什么非要避免呢?”城門口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聲音被刻意改過,所以聽不出是男是女。
所有人的目光全向城門處望去。什么時候來了一個人?一身甲胄,臉上戴著一副銀光閃閃的面具——面具是夸張的笑容,但那聲音聽起來卻別扭冰冷。
空山卻知道,這是管小玉。她已經選好了需要的鎧甲,現在來到了城門前。
“你是——”護衛長和白石幾乎同時發聲。
“兇手。”管小玉淡淡地說,“你信嗎?我就在這兒,你來殺了我,或者抓住我!來呀!”
護衛長臉色變得蒼白。自己一直守著大門,可什么時候進去了這么一個怪人?可看看空山,卻是一副身份了然于胸的樣子,他也就只好壓下心中的疑問,死死盯著這個渾身甲胄的怪人了。
白石看著一身甲胄的管小玉,冷笑道:“我聽說兇手是個女人。你不是!”
管小玉哈哈大笑起來,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玩的事情。忽然,她的笑聲戛然而止,冷聲說道:“難道男人不能化裝成女人?難道你的眼睛和耳朵告訴你的就一定是對的?我告訴你,我是兇手,來抓我或殺了我啊!”
白石被激怒了。他沒有受過如此赤裸裸的挑釁。他倒提雙鞭,走向管小玉,獰笑道:“我不知道你和他們有什么關系。但既然你承認自己是兇手,想要找死,我就成全你。不過方才空山長老才說過,這里見不得血,難道你就不在乎?”
管小玉冷笑一聲,問道:“你知不知道該如何破眼前這血光之災?”
“如何破?”
管小玉傲然答道:“就是主動出擊,以殺止殺!”
所有人都騷動起來。
“王?王回來了?”
“雖然有傳言,但是,怎么真的回來了?”
“這是涅槃后的鳳王?”
“她——是不是要——”
“叛亂?”有人用很小很小的聲音說,但這微小的聲音卻如同投進湖中的一顆石子,激起了千萬朵漣漪。不過,這漣漪不是更多的議論,而是沉默和種種異樣的眼神。
管小玉開口了,不再隱藏自己的聲音。
“既然有人替我們揭開這個序幕,那我們就把這出戲唱下去。在場的有誰不愿意跟隨我,請往后站!”
天風不知怎的凜冽起來,陣陣風吹過,襲在人們臉上好像一道道利刃在割。風在兵器上吹過,兵器嗚嗚作響。
“誰不愿跟隨我,請往后站!”管小玉再次喊道。
沒有人動。護衛們的眼睛里躍動著熊熊的火光,那是不甘,是激動,是莫名被管小玉激起的斗志!
誰愿意被人欺負到家門口,卻還隱忍憋氣?誰愿意整天擔憂家人的安危,卻只能束手束腳?這也是一群有血性的男兒,曾經因為必須服從命令,而只能選擇將憤怒壓在心底。如今,他們的領袖回來了,來帶領他們反抗,他們怎會選擇退縮?
“我們——愿意跟隨王!”護衛長第一個喊道。
“跟隨王,以殺止殺!”有人跟著喊起來。
“以殺止殺!以殺止殺!”
忽然間,王城護衛便動起來,沖向那群想要搜查王城的鶴族士兵。大多數鶴族士兵還沒有在眼前的情景中回過神來,便已慘死在鳳王城前。
空山雙眼灼灼發亮,眉頭卻緊緊皺著。他嘴角微顫,很明顯情緒十分激動。他望向管小玉,看見管小玉正摘下面具。
“王,老臣……”他低低說道,想為剛才自己的失態道歉。如果不是剛才自己喊出了一聲“王”,暴露了管小玉的身份,又怎會將事態激化成如此結果?
管小玉放下面具,一臉云淡風輕。她低頭看看面具,對空山一笑,道:“這么快就不用面具了,想想,還真舒服呢!”
白石死掉的時候,他送的奏章也到了萬羽靈君的王城。不過,奏章并沒有遞到車天的手里,而是送到了戰神武威手中。
自從羽姬成了車天的寵妃,車天便更懶于朝政,把文事交給鴉王暮青,把武事交給武威,自己則除了吃喝享樂,萬事不問。這次鶴族的奏章,自然也送到了武威的手中。
武威打開火漆封著的匣子,拿出奏章。只要是關于鳳族的奏章,武威一般都看得很仔細,處理得很謹慎。所以,雖然鳳族的權力一點點被削弱,幾個主要城市都被別族控制著,但居民的生活基本上沒有受到什么影響。
這一次,武威還是微微皺著眉頭,打開了奏章。
目光只一掃,他便看見了被白石用朱砂筆特別寫出的內容:“……第一將軍玄素,第二將軍清鳴,俱死于女匪之手。據在場士兵稱,女匪自稱鳳王……”
“啪!”武威將奏章一把拍在桌案上,濃眉鎖得更緊。
“她回來了?真的?”他雖自問,卻無法驗證。
“她怎么可以回來呢!”他心里一陣煩躁,站起身在議政處闊大的屋子里踱著步。往日的情景浮現在腦海中,清楚地就像昨天剛發生的一樣。
他獨闖梟王宮,和蒼虓過招,和車凌鈞過招,誤殺流碧,然后被車凌鈞重創。他被車凌鈞斥責,又接受了車凌鈞的條件,答應和他一起騙過萬羽靈君,一口咬定管小玉已死……
可她怎么又回來了?
武威也聽說了天界的傳聞,說鳳王根本沒有死,而且還涅槃重生。他也聽人傳說早晚鳳王會回到天界——只是遲早的事。他心里雖然忐忑,但還是相信管小玉不會做這樣的事。就算她不為自己的安危考慮,她能不顧及車凌鈞的感受嗎?除非車凌鈞和她有一樣的打算。不過,這種可能性也太小了吧?
如果可以,他和車凌鈞,或者車凌鈞和他應該是不愿為敵的。武威相信依靠車凌鈞的消息渠道,應該不難知道現在天界的實權掌握在誰的手中。和天界為敵,按現在的情況,就是和武威為敵。不計較實力,他和車凌鈞之間還有著那么一筆合作,怎么會那么容易就為敵了呢?
武威最終猜測,如果管小玉真的已經回來了的話,恐怕還是自己的決定。那么,這就讓他更加郁悶難忍了。
他大步走向桌案前,一把抓起奏章,耐著性子從頭至尾又讀了一遍。
“砰!”他再次將奏章摔在桌子上,雙眼圓睜,拄在桌子上的手臂微微抖動著:“這不是……這不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