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怎么想怎么想。你不能說我說錯了。”

管小玉的確覺得他沒有說錯。所以，她身形一閃，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車凌鈞眼中閃出一道寒光，不過不是殺意，而是追蹤。

管小玉的身法快，他的目光更快。本來，梟族就擅長夜間追蹤，無論是目力判別還是親身追趕，都是他們的長項。

車凌鈞已經看清她去的方向，于是也緊隨著追了過去。

沒有多久，管小玉停下來。

“你為什么總追著我？難道你就不能干脆利落些？我都已經說過不想和你在一起了，為什么還要這么緊追不放！有意義嗎？”

一邊質問，管小玉手中劍光舞動起來，向車凌鈞身上刺去。車凌鈞閃身躲過，道：“激怒我也沒用。我就是做我想做的事罷了。你管不著我！”

管小玉神色一凜：“你說什么？他不會連這件事都告訴你了吧？”

車凌鈞道：“你放開我。這樣子很不舒服你知道嗎？”

管小玉猶豫了一下，放開手。

“他沒有告訴我，我猜的。你別忘了，那天發生涅槃的時候，我在你身邊的。”

車凌鈞還記得那天，他拿出破天石給管小玉看，管小玉反復把玩著，就被石頭吸引了，最終激發出劇烈而奇異的靈氣，引出熊熊的火焰。

自那天之后，這一幕在車凌鈞腦海中反復出現，他也一直在想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每每到他覺得自己快想明白之時，他都會發現，他依然沒有辦法解釋為什么破天石會引發管小玉提前

涅槃。

直到他看見管小玉眼中那一絲白色的閃光，他才忽然間茅塞頓開。

管小玉是天狼王的女兒，她理所當然會繼承天狼王的靈氣。只是，或許是因為鳳王的靈氣太過強烈，天狼王的靈氣之前并沒有表露出來。而破天石卻像一把鑰匙一樣，開啟了那股靈氣。兩股靈氣互相爭斗，讓管小玉難以直接承受，所以必須通過涅槃這種方式重新融合，使管小玉在重生中獲得這種全新的靈氣。

管小玉變強了，不只是因為繼承自天狼王的靈氣，同時也有那塊破天石的力量——它也已經成為管小玉力量的一部分了。

“我的猜測就是這樣——沒有說錯多少吧？事已至此，你是不是也要聽聽我的另一個推斷了？”

管小玉對他猜測的結論也是相當驚訝。涅槃的時候，她并非一點意識都沒有的，她知道自己昏迷了，但在昏迷中，她也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在心底生發出來，燒灼得她痛苦不堪，難以忍受。她還看見那塊瑩瑩發光的破天石化作一道光芒，硬要擠進她的靈氣里，擠不進去便將她的靈氣一斬為二。——她當時還迷迷糊糊地想，原來靈氣也可以被斬裂。待靈氣斬裂，那從心底生發出來的東西便一股腦涌了出來，像噴涌的地下泉水一樣不可遏制。昏昏噩噩地，她望著那道噴涌的白色靈氣，告訴自己說：這就是繼承自你父親的靈氣，你好好承受吧！

“你說的差不多。好吧，我再聽聽你的另一個推斷。”

車凌鈞道：“另一個推斷其實也不難。有人追拿你。為什么？無非兩個原因——第一，你的涅槃動靜不小，肯定驚動了一些知情人。他們意識到你確實還活著，所以要追你。這部分人不會來自別處，只能是天界。第二，你的靈氣。你知道在魔界有一個傳說，天狼王在修煉的時候丟失了一縷靈氣——就是這么莫名其妙的‘丟失’了。這股靈氣若落于誰身上，便可讓那人具有統一天界魔界的力量。當然，得不到那縷靈氣，能控制有那股靈氣的人，也是可以的。所以，魔界的人也會追拿你。你現在遭遇的追拿，就是這兩種情況，有可能兩種都有——你覺得呢？”

管小玉咬緊嘴唇。

“你太聰明了。我都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管小玉低聲喃喃。

“你說什么？”車凌鈞心中暗笑，但表面上卻做出一副沒聽清的樣子。

管小玉忽然發火：“沒聽見就對了！我本來也沒打算讓你聽見！”

“你丈夫聰明一點不好嗎？”車凌鈞一陣郁悶，“總比白癡強吧？——對了，你是不是要帶著那個翠衣走？就算帶著翠衣也不愿和我一起——你是聰明還是傻？”

“翠衣？”管小玉一拍額頭，“糟了！她還在那大樹下呢！”

翠衣的確還在大樹下，但是現在她已經醒了。小姑娘揉揉眼，茫然地望著四周。除了慘白的月光照在搖曳的荒草上，周圍什么都沒有。

“喂，你在哪兒？”她很想喊上一嗓子，叫管小玉出來。可是她喊不出來，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想。

“果然，誰也不愿和一個沒啥本事的血鸚鵡在一塊吧？”她有些黯然。

手一摸，在懷里摸到了她藏起的九十八顆血霞珠。翠衣拿出來，在月光下端詳。

血霞珠在陽光下是恨絢麗的，現在沒有陽光，只有月光，卻散發出寧靜內蘊的光輝。

依然流光溢彩。

翠衣捻著珠子，想起自己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她要好好安置這些珠子，好讓為之慘死的族人們靈魂解脫，得到安息。

關于這件事，血鸚鵡其實是有一套儀式的。但只靠翠衣一個人卻是斷然無法完成。

“如果姐姐在就好了！”她失望地想。

“翠衣！”一個清亮的女聲在她前面響起來。

翠衣抬頭眺望。月色中，兩道人影一起一落，正向自己奔來。前面的一個不是管小玉是誰？

翠衣忙迎著跑過去。

“姐姐！我以為你自己走了——啊，他是誰？”

翠衣傳音，管小玉卻沒有很快地回答。她只是不想回答小姑娘的第二個問題。

“我們剛剛去辦點事兒，怎么會丟下你走呢？”管小玉輕輕揉揉翠衣的頭頂，又幫她理順有點亂的發絲。

“他是誰呀？”翠衣又問。

“呃，他——是我的一個——”

“我是她丈夫！”車凌鈞沒有讓管小玉說出答案，自己搶先說出來。說完，還微微惡毒地望了管小玉一眼，好像在說“我就不讓你瞎編，不讓你說什么‘朋友’”。

“丈夫？”這回，翠衣大眼睛盯著車凌鈞，向他傳聲了。

“喂，我說，她問我的問題，你怎么能搶答？”管小玉也不滿地盯著車凌鈞。

兩個女子迥然的目光竟讓車凌鈞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忙擺擺手，笑道：“你們——我先回答誰的問題好呢？”

“姐夫，你笑起來真好看！”翠衣一笑，眼睛變成兩彎月牙，很是可愛。而她一聲“姐夫”，讓車凌鈞心里起了一種好生奇怪的感覺。

他尷尬地望望管小玉，笑了笑。

“翠衣，你剛才對他說什么？”管小玉忽然覺得，遇見一個不能說出聲音的家伙還真是麻煩得緊。

“我，我剛才叫他姐夫啊，我說姐夫笑起來好看！”翠衣一臉沒心機的樣子，兩眼放光地望著管小玉。

管小玉忽然覺得有種被捅了一刀的感覺。

剛才還要和這個男人分手呢，你現在居然叫他“姐夫”！還讓我怎么開口啊！好歹分清楚應該站在哪個隊伍里好不好？

管小玉這副表情落在車凌鈞眼中，自然讓車凌鈞笑得更燦爛。他八成猜到翠衣對管小玉“說”了什么，便又加了一句：“翠衣，你知不知道剛才姐夫差點被她甩了？”

管小玉幽怨地瞥了一記眼刀。誰讓你說話的？

“咦？竟然有這樣的事嗎？”翠衣好奇地問管小玉，“為什么不要姐夫了？他跑到這兒來找你，難道不是好事嗎？”

管小玉“啯”地咽了一口口水。這丫頭該聰明的時候偏偏很傻；該裝傻的時候……誰讓你這么聰明的！居然都能看出車凌鈞是特地來找她的。這讓她還怎么說分手啊！

“翠衣……”管小玉笑著看著翠衣，怎么看都沒有一點惡意。

“我說，你不要對小姑娘有什么傷害哦，連硬話也不許說！”車凌鈞悠然抱起手臂道，“她說的是實話。”

“……”

管小玉有種想撞頭的感覺。

“好吧！”她決定換個話題。

至于甩掉車凌鈞的事情，她現在還不想放棄。因為越是被車凌鈞猜出了事情的大概情況，她就越不想把他一起拉進去。她覺得，畢竟，他已經為她付出太多了。

“剛才我看見你若有所思呢，翠衣？”管小玉問道。

翠衣張開手心，讓管小玉看那血霞珠。

“我想讓我的族人們能安歇。”說這話時，方才她臉上那股稚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寧靜的哀傷。

“車凌鈞，我想幫她安葬她的族人。”管小玉望向神情重新凝重的男人。

車凌鈞點點頭。“要在哪兒？就在這兒嗎？”

翠衣再次傳聲，不過這次，兩個人都能聽到了：“不，我想把它們送回血鸚鵡居住的地方。過了慶海城，靈月山谷的樹海，就是我們世代居住的地方了。”

“過了慶海城嗎？……”

慶海城外，五個黑黢黢的身影隱藏在樹影里，像隱藏在暗處的鼠子一樣窺視著東門外的道路。

他們接到的命令，是一旦發現一男兩女——一個成年女子和一個小姑娘，就立刻沖出去和他們交戰。即使被殺也要如此做。

面對這樣無情的命令，這幾個人卻必須接受。因為他們是暗龍幫的人，唯幫主令是聽！

管小玉他們沒有走小路，就順著大路向城東門而去。空寂的荒野上沒有一點人聲，只有他們三人，被月光拖長身影，前前后后行在路上。

快到東門的時候，車凌鈞和管小玉同時站住腳步。翠衣見狀也停了下來，雖然不知道他們發現了什么，卻知道城門外一定有什么古怪。

“鼠輩，出來吧！”沒等車凌鈞發聲，管小玉先低聲叫了出來。

“發現了？”五個人分別從樹影中縱身飛出，揮著手中的兵器直向他們撲去。

“啪！”

“咔！”

“撲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