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我吧,是哪個多嘴的連這事兒也要通報給淑妃娘娘?改天本少主見了非掌他的嘴!他媽的太沒教養了……
“都是女人,有什么可害羞的?”淑妃拉她被頭,柔聲勸道:“我不是古板守舊的人,不會因為這事低看你,出來,咱聊聊。”
除去她們兩人呆傻癡愣的那段時期不算,涼陌川嚴格算來是第一次見凌肅娘親,第一次見面便叫她如此生猛地發問,看來這輩子別指望在娘娘手上翻盤了。
一個大家閨秀強吻他兒子,差點兒上了她兒子……她改主意了,不掌告密者的嘴,直接揍到他半身不遂!
勉強伸出腦袋,對淑妃做出一個全方位、無死角、人畜無害的清純美少女笑容,“如今見娘娘安好,我就放心了。呵呵。我跟殿下是清白的,沒您想的那么齷齪,呵呵。”
淑妃展顏一笑時的美艷不可方物:“凌肅都跟我說了,”她看見涼陌川的臉在塌方:“他說你們幼年相識,那時你便對他極有好感,十年后再重逢難得你還惦念著他,一切都來得水到渠成。”
涼陌川“呵呵”兩聲,寒著臉不說話。
怕一開口會傷她老人家的心。她兒子真不要臉。
“你這份長情著實令我感動,肅兒也是個念恩的孩子,這叫他怎能不對你動心呢?想必你昨夜也是情到濃時,有些情不自禁……”
“我……”
“我沒半分怨你的意思,但該守的底線仍是要守,真忍不住了……也得忍著才是。”淑妃滿面慈愛地拍拍她手,眼神里盡是安慰。
涼陌川天真地望著她,瞬間覺得自己看上了人家貌美如花的兒子可能真的很無恥……
不管淑妃說什么她都自覺應下,尊敬她是皇妃身份,又是個病情剛剛起色的患者不能受刺激,盡揀了好話說與她聽,等淑妃跟她談完理想,前腳一離開,她后腳便爬起床,穿好挽心為她提前備好的冬衣,一陣風似的掠出臥房,直奔凌肅寢殿。
涼陌川離開含翠殿時天色已見晚,守護凌肅的侍衛們只見一條人影閃過走廊,并根據方位判斷出人影可能潛入了凌肅休息的寢殿,但當他們追入殿內,卻被凌肅喝斥打發,嚴令他們無論里頭發生什么事都不準擅自入內,侍衛們腦袋不笨,猜知是涼陌川來跟殿下你濃我濃了,便不敢再去打攪。
大約人影進入寢殿十個數之后,殿內發出一陣慘叫,叫聲迭宕起伏,叫的是一個銷魂慘不可聞,此叫延續了大約二十個數,然后從殿內堂而皇之走出一名女子,一邊揉著她受累的小拳一邊嘟囔:“本少主忙死了還得趕來揍你,你個沒良心的,等這事辦妥了,定要請你吃豪華大餐……”
一個時辰后,涼陌川漫不經心地提著茶壺,壺下,杯中茶水將滿。二樓回廊起了風,掀動廊前曳地的白色薄紗。
西施樓。
“如果你只是請慕某喝茶,”坐在她對面的男子語氣中不乏抱怨,“是不是還要再上些點心呢?”
涼陌川一回神,見手下的茶杯已滿,立即擱下茶壺,抱歉地看著慕晨,“是我失禮了。”
“很奇怪,上次國公那么大的事你都不曾找我,今日卻為了一頓茶水派人邀約,這思維邏輯,舍你沒誰了。”慕晨慢條斯理喝著她親手沏的茶,不著痕跡勾唇一笑,他極少會笑,為數不多的笑容,也大都代表著冷嘲或陰沉意味,然而此刻一笑,卻是發自內心的那抹淡淡歡喜。
涼陌川瞧著他:這家伙也會笑?
慕慕換了換坐姿,盡量掩飾他臉上的局促,“看慕某作什么,有話請講。”
“實不相瞞,我爹的事之所以沒找你,是因為……”她湊近慕晨,一副狡黠容色對上他漠漠迎視的臉,“我懷疑你是,敦親王遺子。”
“哦。”慕晨神色不見起伏,竟有些理所當然地應了一聲。
“我一直覺得,你當初包庇文莫,與文莫是同一路人,而且你的身世背景非常值得推敲。”涼陌川抵在他面前,音色中有著陰森味道,“你說,若那位遺子坐上了少欽司頭把交椅,成為圣上最信任的人,一概參與朝廷最機密事件,掌握朝臣們最大隱私,并廣泛分布于皇宮大內,成為圣上三衛中重要的一支,這情形是何等可怕?”
慕晨身姿不動,坐地挺拔,耐心聽著她的危言聳聽。
“一個從二品官員,權柄卻非常驚人,手可伸入朝廷中樞任一部門,這個位置向來是圣上最謹慎的,只會留給心腹之人,你說,若圣上深信、并兵權在手的都督突然造反,豈不是防不勝防?”
慕晨紋絲不動地看進涼陌川清亮的眸子里,他的影像,便淹沒在了那汪碧波萬丈的眼底。
聽后他表情如一,默然良久才突兀地道了一句:“世女這是睡太久了么?眼袋略有浮腫。”
涼陌川笑笑回座,這樣的反應就對了,是慕晨的一貫風格。
她接著前句:“近期你表現還不錯,未露丁點可疑跡象,也正因為這點,我愿與你賭上一把,且信你一回。”她看也不看慕晨表情,只自顧自喝了口茶,神色悠然地說道:“我這兒從個人出發,是信你的,但不知此事若傳進圣上耳中將是怎樣光景。所以,為了不讓我這個多嘴的亂說話,你得想辦法證明你的清白。”
慕晨一撩眼簾,無感情色彩的笑意凝在了嘴角。
“這樣,”涼陌川一副做了虧本生意的肉痛臉色,“如何證明呢,自然是忠于皇室社稷了,眼下正有一樁大事分外棘手——榮王母子,圣上雖說關押了他母子,但目前動向顯得曖昧不明,有些不知他老人家賣的什么藥,這時候,就需要你這個捅破大天的慕大都督敲敲腦袋,思考一下為何情景會如此了。”
慕晨不緊不慢瞄她一眼,溜小狗似的順著她的思維問道:“你以為,是圣上不想處置?”
“至少不想按照你揭發的罪名處置,你知道這個罪有多重,一旦坐實了,榮王母子必定得死,榮王妻妾子嗣,德貴妃母族,他們所屬的朝臣們一概難保。”
“是么?”慕晨眉頭微鎖,有點疑惑地看著她,“你這口吻,是要給榮王說項?慕某記得,你們涼家好像與榮王成為死敵已久,你不想榮王倒臺,那些可惡的跟隨者陪葬么?”
“我哪里會同情他啊,我分明是不想你倒霉,你以為榮王一事過后,你能全身而退?”
慕晨定定地看她。
“還記得李添翼案么,當朝二品尚書滿門被殺何等驚天動地,可那時圣上是什么反應?如此大案竟仿佛石沉大海,還連水花都不曾濺起一個。圣上有多在意皇嗣不用我提醒,可又有十三年前敦親王造反的例子擺在那兒,榮王謀害太子等同造反,可同樣造反的敦親王凌遲,滿門斬首,牽連者十萬有余,但凡與敦親王有一絲關系便被處死,使得長泰六年血流成河。”涼陌川一邊說,一邊狀似無意,手蘸茶水在紅木桌面上寫寫劃劃,“你說,皇弟造反如此,換作皇子呢?”
“榮王謀殺兩任太子罪不容赦,圣上是明君,豈會一再護著?”慕晨眼神堅凜,“盛王告御狀那日,榮王還曾派死士截殺都察院左督御史,囂張至極無視王法,圣上又怎會將榮王這禍患留給盛王與慧王?”
“論什么罪判什么刑,嫌犯是豎是橫還是怎么的,可都是少欽司的專長啊,這點由都督操心。”
“慕某可沒認同你的觀點。”慕晨腰線筆直不卑不亢,眼光一轉,虛虛望向林兒家所在的方向。
他若認慫,誰來為苦命的林兒討個公道?
慕晨若有所思說道:“慕某受圣上惜重,為圣上護衛江山是本職所在,你想謀私隨你,別拉慕某下這渾水。還有,”他滿面清高地注視涼陌川,“慕某實在不懂你剛才所說,證明我的清白,便是要我不分青紅皂白地維護嫌犯么?這哪里是為大淵表忠心,是要將大淵推向深淵吧,慕某不笨,才不吃你那套。但你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慕某自當盡力而為。”
“都督啊,我只知此事上你再固執下去,會引來殺身之禍,如今事情已經向圣上攤開,圣上英明神武,還不防著榮王?有的事就得點到即止,你想懲治榮王,但同時也要為自己考慮一些,你走到今天這步不易,難道要因為那個小人便將一切葬送?再說,就算榮王從這風波里僥幸逃脫,圣上也會削了他職權,他頂多仗著手頭有幾名死士,干些背后勾當,不足為懼。”涼陌川說得頭頭是道,慕晨也就假裝聽得津津有味,“再說慕都督,這事兒轉寰了,不代表榮王就脫身了啊,等國公案結束后,盛王便要彈劾文相及其長子文莫,文莫罪責難逃,你想榮王與文相什么關系?若榮王在謀殺太子案中大難不死死而不僵,盛王黨、慧王黨會放過從文莫這條線索拉榮王下水的機會么?我這里給你算筆賬,”她在桌上以水代墨,每一點水即是每一關節,“榮王涉嫌謀害太子,圣上厭之棄之;文莫身為十三騎重要一員,文相難逃干系,榮王必定黑白難辨,圣上心悸敦親王之變,疑心生暗鬼;盛王黨、慧王黨痛打落水狗,榮王永難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