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鈺生活作風較為奢華,為人更是剛愎自用,身體里充滿著蠻暴的血液。凌睿則像個受過高等教育的貴族少年,不喜殺戮爭伐,偏安于小世界的乖孩子,翩翩佳公子。相比這兩位性格迥異的皇子,凌肅則是一塊精雕細琢的多面美玉,光滑而通透,每一面都有其對應的靈性,好看,好玩,沒準還很好用。
懷著將來用一用盛王殿下的心情,涼陌川左手一支參,右手一只雞地率先進了榮王府。
四面遮幔的內室中幽暗一片,凌鈺斜靠在軟榻上,手上提著一把銀制酒壺,容姿微顯頹廢。
看不清的室內,有一人垂目俯首,音色暗沉地說道:“如今,涼勝歸于盛王,盛王新歸,圣寵正隆,勢力不容小視。而您因為涼勝之事受圣上冷淡,不乏有些墻頭草望風而倒,算起來,三王勢力其實伯仲之間,您似乎還落在了慧王下風。眼下有個絕好機會,可打破三王均衡局面,不知您愿不愿嘗試?”
“少欽衛都督一職。這職位非同小可,對王爺來說十分棘手,但要扳倒現任都督不易,他身后有錢皇后與慧王,又是個實干家,除非圣上想動他,否則他的存在,便是對慧王最有益的籌碼。但據小民得知,慕晨雖養于慕家,但他與養父關系并不融洽。慕建時性子急躁,淡泊親情,苛待子女,對慕晨并無父子之情,還曾因為三女兒愛上已婚男子,認為女兒敗壞了門風而逼死女兒,從那之后慕晨只年節才回去,象征性探望一番。而今慕建時病重,想必不久于世,慕建時一死,錢皇后對慕晨的情分還在,而慕晨對慕家的情分卻斷,慕晨職位可保,而慕晨對錢皇后的忠心或可動搖!
“你的意思,是讓慕建時死?”凌鈺喝了口酒,不上心地問道。
那人道:“小民想說的是,這時,可以拉攏慕晨!
凌鈺不以為然,翻眼道:“呵,慕晨少年即身居高位,誰不知他是個鐵血手段,圣上厚待,錢皇后重愛,與凌睿私下里交情也不錯,用什么拉攏?”
“慕晨雖年少得意,人人都傳他鐵石心腸,但慕晨此人,其實是個極重男女之情的男子!蹦侨思樾Φ溃骸靶∶衽既坏弥,他有個屬意的女子,掐住這名女子,便是掐住了他的命脈!
凌鈺聽后表現出極大的興趣,即刻坐正了身子,濃粗的雙眉下,眼中泛著邪惡的幽光。
……
王府大殿巍峨,十位面容嬌俏的侍女兩旁分立,各個垂首斂目,神態卑微,大殿門前,兩列持槍護衛面色冷峻,挺拔如松。
凌肅與涼陌川來此已有兩盞茶時間,先后有管家與侍女去通知凌鈺來見客,但兩拔傳信人都不見回頭。
傻子也看出凌鈺在故意晾著他們。凌肅倒不急,周正地坐著,儒雅地吃瓜子,同座上,涼陌川提了提空茶壺,滴溜半天才從壺嘴里漏出最后一滴茶。
茶幾上,擱著千年人參。
她腳旁,盛蛋期烏雞下了顆蛋。
順便在堂堂的榮王府大殿上,拉了泡糞。
涼陌川不滿地走到殿前,持槍的護衛擱槍一攔,為首的壯實護衛道:“世女請留步,您是尊貴客人,王爺未見您之前,小的們豈敢讓您就這么走了,您擔待些,再等會兒行么?”
類似的話這護衛說了不下三遍,凌鈺的意思,是既不見他們,也不放行,對涼陌川來說這沒什么,要命的是天早已黑下,都過了晚飯時辰,卻遲遲不見王府放飯,須知不給飯吃等于慢性謀殺。
凌鈺好大的膽子。
涼陌川在護衛那兒吃癟,回過頭坐在凌肅并排,瞧一眼僅有的那盤瓜子也見了底,眼光一低,大殿中唯一能吃的,好像只有這只活雞與這顆生蛋了。
“你不回宮了么,我不好在榮王府翻臉,你不用跟著受窩囊氣啊!
“沒事,五哥盛情難卻,在此過一晚上也無所謂!绷杳C打心眼兒里不想回宮,悠哉地吃著瓜子,這時空空如也的肚皮開始喧囂,餓肚子是件嚴重事,可大淵高貴的九皇子,哪好意思跟侍女護衛們說他肚子餓了,尤其在榮王府上。
涼陌川故意不看凌肅窘狀,慢條斯理從袖中掏出一包疊在白帕中的東西,打開來,是幾塊保存完好的棗泥糕,當下遞了一塊給凌肅,“幸好我有吃不完兜著走的習慣,五百兩銀子一塊要不要?”
凌肅興致滿滿去接棗泥糕的手一僵,“你身上究竟還能藏些什么?五百兩太貴了。”
“藏的好東西唄。六百兩一塊要么?”
“好想一次性看完你身上藏的所有東西?梢韵瘸圆徽J帳么?”
“你想的美。成交!
當朝九皇子加定國公世女在堂堂的榮王府,吃棗泥糕充饑中……
四塊糕下腹,那廂的凌鈺姍姍來遲,一進殿便拱手致歉,邊走邊陰沉地笑,“本王方才多有不便,令九弟與世女久等實在失禮!碑斔l現涼陌川帶來的烏雞在殿上生了蛋并拉了屎,到底是個肚子里撐不了船的,當場臉色一變,“世女家的雞……都這么沒教養,這么與眾不同呢。”
“見笑見笑,它憋不住了,一顆蛋一泡糞而已,不比某些人那么沉得住氣,王爺見諒,別跟它計較。”涼陌川起身作揖,笑得如春光一般燦爛。
凌鈺正要黑臉,凌肅忙上前擔心地問道:“五哥身子可好些了?聽父皇說您在禁足的這段日子里茶飯不思,日日對父皇與涼家懺悔,他老人家正有意等您期滿后多加彌補呢。”
“此言當真?”凌鈺沒心思再糾結那只亂拉屎的烏雞,并直接無視了涼陌川,拉著凌肅胳膊入座,打算兄友弟恭一番。
涼陌川朝天吐口氣:忽悠時間到……
半個時辰后,凌肅凌鈺和諧談話中……
不知合縱連橫的另一種表現形式會不會就是東拉西扯,反正據涼陌川觀察,凌肅是一個能將“東拉西扯”神奇運用的奇才,一番話不僅消除了雙方尷尬,還為他們賺到了一頓豪華晚餐。難怪錢皇后對他提防如此之高,他確實是個能將圣上哄暈的,花兒一樣的男子。
酒飽飯足,離開榮王府已將近子時,夜色正濃,星辰寥寥。
宵禁后的長街空曠靜謐,每每黑夜來臨,都透著一種令人心慌的壓抑。
涼陌川目不斜視,昂首闊步自顧自走著,凌肅在涼陌川左側兩步之內,并試圖離她近點兒。不知為何,縱然暗衛數十,他還是覺得與她走在一道最安心,不是人身安全得以保障的安全感,而是于無聲中,不知不覺為心靈找到了賴以寄托的港岸。
穿過這條大街,便是她往西,回國公府那個熱熱鬧鬧的家,他往北,回到枷鎖重重的皇宮內苑。
這么散漫地走著,剛到分手的街口,突然從左右兩個方向竄出幾道黑影,手上長刀凜然,寒光四溢,星光下一閃而過,從凌肅、涼陌川的頭頂疾掠,在兩人一晃神時,幾人人刀合一,凌空出手!
凌肅身子飛速一側,風似的將涼陌川卷起,可就在這千鈞一發時,涼陌川的注意力并不在逃生,而在凝視。
捕捉黑衣人一瞬間從她上空劃過的影像。
身邊有個身法奇快的凌肅,他連陳念紜的殺招都能克制,何況在場有暗衛數十,御敵的事不需要她來做。
那短到正常眼光無法虜獲的瞬間,她卻看到了,其中一人,臉上張飛的面具,又在閃身而過時,他的手快無影像,臉上的張飛面具一換,成了一張關羽臉。
每一個動作在她眼中都像被放慢了百倍,從那幫黑衣人掠來,到她發現面具人變臉間的殺機,不過眨眼之間,涼陌川眼也未眨,兩簇妖異的光,便在這時點亮了她的雙瞳……
兩顆三菱鏢直飛門面!面具男用換臉做掩飾麻痹敵人,實則在他拂手間,殺招已出。
凌肅身快如電,往側旁一撲,兩顆毒鏢直射地面,將地磚爆開兩個深槽,第一輪殺機過,緊接著是黑衣人快無縫隙的長刀陣,前后交錯夾擊,網一般掃向他們兩人,若一招得手,凌肅與涼陌川必成一堆碎肉。
“抱緊我!”
涼陌川非常不懂凌肅的思維,這時候抱緊他,確定不是雙雙等死么?
然而他真就那么固執地將她從后抱緊,側旁閃身太難,前后都是淬毒的刀刃,頭頂,虎伺著面具人,密集如雨的殺招鋪天蓋地。
凌肅突然一腳大力蹬地,抱著涼陌川向后滑去,用自己的背,迎上身后的刀!前方的涼陌川也不閑著,趁勢掏出懷中銅板,擊落面具人三菱鏢的當頭一殺。
再蛇一般從凌肅的腋下鉆出,這一招極其詭變出人意料,凌肅身后的黑衣人沒想到她會從這兒下手,心電念閃間,銅板已經掃入他們胸腹。
凌肅與她配合默契,她銅板出手格殺黑衣人時,他再一轉,繞過涼陌川,直撲對面的黑衣人們,與此同時,涼陌川拔地起,飆向面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