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這伙人與國公府盯上的那批人,根本不是同一路人?
馬車上,那名負責通信的黑衣人所說的那些話,并不是在說他們自己被剿,而是另一伙在她監視下的人?
糟了,如猜測屬實,是這些人利用假身份,誤導了密探的偵查方向,這么說來,書情她們從國公府屬下手中接下監視任務,反而中了他們聲東擊西之計,成功引開了她們的視線,書情她們注意力都在那批不知名的人們身上,卻漏掉了眼下的這四名真正搞鬼的黑衣人,置涼陌川于孤立無援的尷尬境地!
在這件事中,書情那幫手下和她,成了兩條不相交的平行線。
她脫離信任之人的視線,進入他們布置好的圈套,她可能進了替皇權賣命的少欽衛眼中,為五皇子凌鈺賣命的刑部眼中,唯獨沒有一個自己人與她并肩,她完全落入他們股掌,在他們的勢力下孤軍奮戰。
長腿黑衣人剛要率三名手下上車,涼陌川橫臂一攔。
方向錯了,她不能再臨時通知手下支援,絕對的劣勢下涼陌川沒有一絲驚怕,處境越險她的頭腦越清醒,她知道自己最該做什么。
冷冷道:“你們好縝密的計劃,害我們跟錯了方向,借用食心蠱,讓我們以為你們是烏夷國流寇,并把視線引到了昨日進京的那些人身上,現在我與手下已經被你們分散,沒人知道如今我上的,是你們這條賊船,我不想知道你們的真實身份是什么,現在我只想文丞活著,你最好給我一點誠意,不然,我們大不了玉石俱焚。”
“世女很聰明!遍L腿黑衣人敷衍,聰明?會被他們耍得這樣慘?
“你們即便要我當冤大頭,也得讓我知道冤在了哪里,你們是怎樣在一個月之前,就和牢中那名女犯約定好溝通方式,怎么知道文丞對我而言非常重要,又是怎么制造假象,把我們的眼線引到了不相干的人身上,并怎樣恰到好處地給我們信息,讓我們懷疑他們的來意是為了牢中女犯……你們把人心摸得太透,兜了那么大圈子,無非是想讓假象與我的想象重合,讓我做個徹頭徹尾的傻子,心甘情愿做你的狗屁聯絡人,跑出來跟你接頭,自己跳入你們的陷阱!蓖涎訒r間是上策,她必須要有一個自己人,知道她目前的處境。
“你能想到手下監視的那批人與我們并非一路這點,已經很了不起了。”長腿黑衣人笑了笑,隔著面巾,他的笑聲就像被人一刀封喉后,血液還在喉間流淌時的低鳴,“具體過程你不用太在意,一些雕蟲小技罷了,我們讓你相信流寇與牢中女犯有關,相信文丞進大牢看你的目的一是為了要挾你,二是告訴女犯,她的時機到了,當浮在眼前的跡象吻合你的判斷,便能得到你堅定的相信,不然你不會走出大牢,給我們機會,讓其在將來的某一天,成為政敵攻擊你涼家的把柄!
“你就不怕我既救了文丞,又毀了你的全盤計劃?”涼陌川凜然一笑,“文丞大不過整個涼家,當然這并不能成為我放棄文丞的理由,會不會被政敵攻擊是臆想,而文丞的生死是擺在眼前的事實,我不會為了臆想,斷送他的一條命。就算被你們要挾,我孤身一人身在虎穴,但我敢肯定,你們的心是虛的,你們用幾條人命,換一個不見得能奏效的伏筆,萬一圣上不理此事呢?萬一我有一個天降奇兵,聯合我一起,將你們一網打盡呢?萬一我不用跟你商量,殺了你再自己找解藥呢?呵呵,現在的你們一定比我更害怕!
長腿黑衣人不答,心里卻在敲鼓:怎么不怕,怕萬一被人跟上,叫對手發現了他們移花接木金蟬脫殼的伎倆,怕文丞不再對他們奏效,更怕她手腳齊上,專揀他襠部下手……
“所以世女,”長腿黑衣人干笑,“我們上車,出城吧!
“這不行,我一女子,跟你們這幫男子出城已是不安全,還要帶著文丞,要是你們耍賴,出城后不給解藥我又能拿你如何?”涼陌川臉色一寒,斬釘截鐵道:“文丞留下,送你們出城后解藥交給我,前提是,必須是真的解藥!
“文丞可以留下。解藥是我們的重要籌碼,有且僅有的一份,根本沒帶在身上,出城后我自會去取,”長腿黑衣人斜眼看她,“至于解藥真假,信不信由你,我無法證明。”
“好。”涼陌川的話不容抗拒!拔乙瓤纯此膫!
長腿很順從地上前,大半截身子探入馬車,一把拉出文丞,昏死的文丞魚兒般一出溜,滑倒在地,長腿揭開文丞衣衫,一名手下燃起火折子,照亮文丞腹部那塊明顯發黑發潰的腫膚,已有手掌般大小。
涼陌川不留痕跡地眉間一動,才半天時間,傷口便惡化至此,而今的食心蠱毒比一年前更為猛烈,就此看來,如果沒有解藥,以文丞的體質熬不過五天,一皺眉:“送他回府,我跟你們走!
長腿道:“你不要得寸進尺,我們從相府捉他過來正是要告訴你,你的所有花樣對我們都沒有用。”
涼陌川眼底一抹狠戾浮過,“我怎么覺得,你捉他是為了激化文相與涼家的矛盾,從而讓文相成為你手中的槍呢!
他笑而不語。擺了擺手,兩名黑衣人手下上前拖走文丞,將他扔進了院中一片花卉間,暗夜下,乍一看去根本瞧不見。
“上車,我帶你取解藥!遍L腿眼中的笑有點得意忘形,轉身抬腳,剛搭在車板還未使力蹬上,目光陡然一縮!
只覺車底有一道黑電閃過,掠過長腿黑衣人的襠部,箭似的直穿另一名黑衣人,以極其詭異的飛速擦那名黑衣人而過,腳尖剛剛點地,不帶任何停滯地就地回射,直撲第三名黑衣人!
從他的身形射出車底,他手中的短刀分別割開了長腿黑衣人的左大腿內側,攔腰切了第二名黑衣人,最后一刀直扎第三名黑衣人胸口!
過程不過眨眼之間!
疾電般的神速,狠而冷厲,但每一招都留了情面,最大限度地傷了他們,又不想致他們于死地。
長腿雖然傷的是腿,可這一刀切了他的腿部動脈,血涌如注,若不及時治理便會有性命之憂,第二名黑衣人傷在左腹,傷口夠深,腸子從破開的刀口涌出,看著叫人作嘔,第三名黑衣人已有警覺,奮力格開了當胸一刀,與另一名黑衣人及時還擊。
涼陌川沒料到會有這種突發情況,不過來人既然對黑衣人下手,想必不是敵人,可他來的太不是時候,她已和長腿談好,救文丞只差一步之遙,偏偏他行俠仗義也不挑個吉時,把這些人都砍了,誰給她拿解藥?
涼陌川很難過。突然出現的黑衣人武功明顯在這四人之上,加上他出其不意,一出現便占了上風,呈壓倒性局面,以一對四不是夢想。涼陌川難過的是,她不合時宜來了好心情,靠在車廂上淡定地看人家砍人,見死不救可不得難過么。
她繼續見死不救,后來者繼續砍人。
后來者以一對二無壓力,處處逼得他們無力反擊……
風聲漸急,吹不散空中彌漫的血腥之氣,涼陌川目中一冷,遙望別苑最高的那處屋頂。
那里,一張黑影——沒錯,是一張黑影,雙臂挾裹披風,如張開雙翼的黑色巨蝶,從屋頂急速滑翔,那人身形極美,修長纖細的雙腿騰風駕月,披風下腰枝堪盈一握,未曾近看與觸摸,便知是極柔極韌的兩種完美結合,面戴黑巾,但隱約能覺出是個清瘦精致的模樣,飛得近了,那眸子黑亮出奇,似乎漫天月光,盛不滿她一雙眼。
涼陌川直覺,這黑衣女子,才是對手的真正領頭人……
涼陌川身子不動,還是懶散看戲的模樣,只是渾身的每一處,都進入了備戰狀態。
黑衣女子第一件事不是幫自己人打后來者,而是直接降落在馬車前,用獨門點穴法為那名長腿黑衣人點穴止血,她的身影翩然在涼陌川眼前,披風撲閃間,涼陌川還能聞見些妙不可言的清新,像田野晨間最凈的一縷空氣,淡而無華,又足以醉人。
涼陌川不忍將她與這幫混帳們看作一坨,無奈現實告訴她,黑衣女子再曼妙,身份立場注定了她也不過是一坨。
在黑衣女子為長腿黑衣人看傷時,涼陌川偶見腸子流出腹外的那黑衣人腰帶間,有一件東西竄了一角,涼陌川快步閃去,出手摘來,顧不得看它是什么,只覺得捏在手中,是個小小的布狀物,
黑衣女子見涼陌川在流腸子那黑衣人身上動手腳,二話不說,電閃而至,涼陌川身形極快,避開黑衣女子的一掌,卻不想這一掌,竟然最終擊向了腹部受傷的那名黑衣人頭部。
可見,她并未發現涼陌川到底對受傷的黑衣人做了什么手腳。
解決這黑衣人之后,黑衣女子右手一揚,一把飛刀帶著寒涼月光,倏地飛向文丞藏身的那片花卉!
涼陌川大驚失色,沒想到她這一手竟是奔著文丞的性命!可等她反應過來時,那把飛刀已經向文丞射去,她來不及思考,就地一個飛身拔地,電光似的追向飛刀!人的身體哪怕發揮到極限,都不可能超過飛刀的速度,而救人心切的涼陌川功力開至最強,硬生生與飛刀同步追截,可同步追擊是沒用的,她必須比飛刀更快,才能為文丞截下這致命一擊。從她這里看來,只能見飛刀尾端的一抹紅纓,狂勁的風撲在臉上,打得她睜不開眼,伸手,卻抓不住紅纓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