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顫抖的手擱在膝上,在黎沫看過來時,無奈的笑道:“手滑了。”
黎沫沒說什么,拿了一顆蜜餞喂到他嘴中,“陛下好受些了嗎?”
傅聽漄雙眸微瞇,幸福的笑著,吃完蜜餞才說:“嗯,只是,湯藥沒了。”
黎沫搖頭,“沒了便沒了,左右太醫院開的這些藥一點用處都沒有。”
“好。”傅聽漄把下巴擱在她肩上,輕聲問:“孩子有沒有鬧你?”
“有陛下在,他很乖。”
“真好。”傅聽漄說了這么一句,強撐著昏花的視線,站起身,“朕去處理政務,晚些時候再來看你們。”
黎沫點頭,溫雅地笑著,“陛下不要太累了,您的身體要緊,妾和孩子,都需要陛下。”
傅聽漄笑著揉了揉她的墨發,“等朕回來。”
黎沫目送傅聽漄離開,臉上溫婉的笑一寸寸凝滯。
傅聽漄回了御書房,關上門,高公公的雙目瞬間盈滿了悲戚。
劇烈的咳嗽聲不斷,高公公擔憂的上前,“陛下,太醫……太醫院還是毫無頭緒。”
傅聽漄擦了擦唇角,鮮紅的血液沁濕了明黃的手帕,他的雙眸透著寒涼,淡漠地說:“無妨,吩咐你的事,辦妥
了?”
高公公擦了擦眼角,哽咽道:“回陛下,都辦妥了,皇后娘娘不會有后顧之憂。”
“嗯。”像是心安,他疲乏地閉上了眼。
時間匆匆過去,黎沫大著肚子,行走艱難的時候,傅聽漄同樣行走艱難。
他躺在榻上,最愛做的,依舊是看著黎沫。
黎沫早已適應他的視線,她輕笑著搖頭,一派的歲月靜好。
“沫兒。”傅聽漄凝著她,輕聲道:“看著朕。”
黎沫依言看他,淺笑著,“陛下越來越孩子氣了。”
傅聽漄滿足地勾唇,“因為有你。”
黎沫眨著水墨雙眸,突然,她狠狠擰眉,額角有冷汗冒下。
傅聽漄皺眉,撐著身體扶住她,厲聲道:“太醫。”
他一聲令下,殿外快速涌入了幾名女醫首。
黎沫快要臨盆的近一個月,圣熙宮內隨時候著女醫首和穩婆。
一陣動作,醫首有條不紊的把黎沫放到床上,恭敬道:“陛下,請您移駕殿外,皇后娘娘臨盆在即,男子不宜留在
殿內。”
傅聽漄沒動,一雙眸子緊緊盯著忍痛的黎沫,垂下的雙手捏的青筋暴起。
黎沫雙唇緊咬,冷汗直流,像極了……像極了當年地牢里的……
“陛下,您再不離開,沖撞的不止是您,還有皇后娘娘的鳳體啊。”
宮里的人都知道,傅聽漄愛黎沫如命,他可以不在乎任何人,唯獨不會傷害她分毫。?阝
這句話成功打斷了傅聽漄,他深深看了黎沫一眼,沉冷的聲音帶著陰翳,“皇后不能有事。”
女醫首瞳孔驟縮,驚惶道:“臣遵旨。”
黎沫一直咬著呀,直到傅聽漄離開后,她才忍不住痛呼出聲。
走出內殿,傅聽漄聽到這聲音,霍然轉身,雙手死死扣著門板,卻按捺著,克制著,沒有推開房門。
早知道生孩子會如此痛苦,他就……他就不生了,只要她好好的,他只要她好……
屋內的劇痛還在持續,傅聽漄所有的神經都緊繃著,直到一聲稚嫩的啼哭劃破夜空,傅聽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撐
過來的。
房門被打開,醫首抱著嬰兒出來,喜笑顏開,“恭喜陛下,是位小皇子。”
傅聽漄聽不到她說什么,拖著極度乏力的身子,跌跌撞撞的奔向內室。
“沫兒,不要睡了。”他趴在床邊,輕推著黎沫。
黎沫慘白著臉,雙眸緊閉。
剎那間,無盡的恐慌湮沒了他,他顫著手,一點點靠近黎沫,滿目的哀決,“求你,睜眼看看我。”
他的手才碰到她的臉頰,一旦熟悉的聲音有氣無力的響起。
“陛下,我在。”
這一刻,黎沫用了‘我’。
她費力地睜開眼,望著近在咫尺的男人,扯唇笑了,“……不哭。”
她說了四個字,極輕極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