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不好看，上面有兩道刀傷，人也很瘦弱，像個乞丐一樣靠著墻角走過。

吃人將軍的兵都充滿了殺氣，好些人都像是痞子流氓，讓她的臉色看起來很蒼白，舉止也畏畏縮縮，最是尋常不過的場景。

迎面而來有兩匹駿馬，馬上的安亦修不經意間看了她一眼，對上她緊盯不放的眸子，一時有些奇怪。

“怎么了？”龍丘墨敏銳地側頭。

安亦修指著那女子，正想說話，卻見那女子縮了下肩膀，眼里露出了懇求。

默了默，安亦修忽感怪異，卻將情緒掩下，輕笑道：“哥，你的兵都太兇了，你看那位姑娘，被嚇得都不敢抬頭了。”

龍丘墨若有所思地哦了聲，策馬來到女子面前，看看她那長途跋涉的鞋子，還有那切實驚懼的表情，放下心來。

掉頭離開，龍丘墨笑道：“別擔心，他們看著兇惡，但要是敢在街上欺負路人，我親自拔他們的皮。”

“治軍有方么。”安亦修又看了那女子一眼，旋即轉頭，不再理會。

女子沉默許久，低頭看著自己破爛的鞋子，皺眉想了片刻，轉頭跟上了駿馬，最后縮在了不遠處的街角，拿出包袱里的干糧啃了起來。

安亦修第二日離開的時候，又看見了她，卻沒說什么。

第三日龍丘墨吃膩了府里的東西，非得拉他出來吃清湯白面，安亦修百無聊賴地戳著面條，突然又看見了她。

想了想，他對老板道：“老板，再來一碗面。”

龍丘墨吸溜著面條，聞言挑眉，“嘿，怎么，剛才不喜歡，現在卻喜歡上了？”

“不是，”安亦修看著碗里的面條，和那女子手上發霉的干糧，心口莫名有點難受，“哥，那個女孩一直跟著我們呢。”

“我知道，”龍丘墨似笑非笑道，“小玨英俊可愛，有人一見傾心也正常。”

安亦修臉一紅，“她不是！”

龍丘墨挑眉，“你怎么知道她不是，你問過了？”

安亦修白他一眼，老板正好上了面，安亦修端起面條道：“就算沒有問過，也覺得不是，你看她，連個臉紅都沒有，倒是被你嚇得臉色蒼白了。”

說完他直接端著面來到女子面前，微笑道：“吃吧，味道雖然有點淡，但還是不錯的。”

女子愣了半晌，雙手端起眼前的面，眼淚忽地落了出來，“謝謝，謝謝……”

筷子夾起面條，女子的手卻有些握不住碗，安亦修忙端了個凳子過來，坐在旁邊有些奇怪地問，“你叫什么名字，為什么要跟著我們？”

動作微頓，女子慢慢吐出口中的面，聲音發顫，“心……憂心，我叫憂心……我是來找……”

她還沒說完，龍丘墨忽然走了過來，憂心頓時嚇得不敢說話。

龍丘墨二話沒說，也沒心思多問，直接拽走了安亦修，安亦修被扯走，還回頭對她喊，“面錢付過了！”

憂心慢慢捧著碗，突然間心痛難忍，泣不成聲，“我來找……我的弟弟……”

她被搶走的、唯一的親人。

……

國老請來的人很快就到了，此人叫三通，沒有姓，人很機靈。

他來時正頂著一張苦瓜臉，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對這次來幫忙抱有什么意見。

國老只看了一眼，便冷笑道：“晚了一天，說罷，輸了多少錢？是不是把馬都抵押出去了？”

三通縮著脖子訕笑，上前恭恭敬敬地下跪行了個大禮，隨后才起來笑道：“那不是我看手氣好，想試試嗎，那誰知道他就那么……了呢。”

國老捏著拳頭敲他一下，“虧得你還有點謀生的手段，否者遲早要被追債的人按在賭場里分尸！”

容崢和算小小有些驚訝，并不是說三通不好，而是他的動作言辭很是適合打探消息套近乎，但是他的形象……

唱旦角的人保養都好，皮膚白皙得跟二十來歲的小姑娘似的，白面小生說得大概就是這種人。

“哎喲，這可不就是容世子和風華郡主嗎？”三通突然打直身體，又行一禮，“小生胡三通，這廂有禮了。”

容崢和蘇小小對視一眼，同時起身道：“見過前輩。”

胡三通眼睛頓時笑開，“好說好說。”

“行了，別擺架子！”國老直接踹了他一腳，“要做的事都在信里跟你說了，這趟危險不小，先說好，軍餉還跟以前一樣，最多加倆滿頭。”

胡三通一拍胸脯，“放心吧老爺子，我胡百變要打探的消息，還不手到擒來？”

蘇小小抱拳，“那就勞煩前輩了，這一趟，請務必盡量打聽哥哥的現況。”

“還有夜郎邊城現在的局勢，”容崢看看外面的天色，“時間已經不早了，進城的人漸少，前輩等待明日動身吧。”

“不必，”胡三通看看他們，“且等我片刻時間，我就現在進去，越到傍晚，外面吃飯喝酒的人就多了，正合適。”

容崢怔了一下，有些不放心道：“但此刻進城，守城的人盤查得更加嚴厲。”

“查就查唄，”胡三通痞里痞氣地笑道，“反正我胡三通啥都沒有，還能把我給刮了不成？”

他有此自信，蘇小小和容崢便也不再阻止，為他準備了房間，等了片刻，就見一個猥瑣的青年走了出來。

胡三通沖著他們揮了揮手，走得很是干凈利落，兩手一甩，摳著鼻子就出了大門。

容崢和蘇小小在門口相送，兩個人都有些怔愣，這個人真的裝起流氓來半點違和感都沒有。

即便兩人方才已經見過他，但方才他沖兩人色瞇瞇打招呼時，兩人還是忍不住泛起了惡心感。

蘇小小末了還打了個寒戰，“這位前輩還真是不拘一格。”

容崢很是認同，他雖然能做到丑化自己裝乞丐躲在路邊，但他可做不到那摳鼻子摸腳丫這樣的動作。

“到底是前輩，”容崢如實道，“容崢不及也。”

視線在水平線上穿過，從青青大草原上一直到那遙遠的夜郎都城，兩個邊城離得不遠，走過去只要兩個時辰，若是速度稍快一個時辰就到。

而從邊城到京城，快馬半個月，行車一個月，走路卻至少要三個月……

他們什么時候能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