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丘墨從沒在自己的宅子周圍安插過守衛,這還是第一次。
親兵奇怪,卻謹遵了他們將軍的命令,內宅的守衛只有四個,但對龍丘親兵來說,這已經算是非常嚴密的守衛了。
他們自然想不到,會有一個女子像輕靈的白文鳥一樣從他們注意不到的地方疏忽而過,打開窗子,走進了龍丘墨的臥室。
容崢裝成賣菜的攤販走過小巷,刻意摔倒制造了一些小小的混亂,吸引了親兵的視線,安心瑤趁此機會入內,很快便見到了安亦修。
安亦修看起來很好,衣衫整潔,手上拿著一本論語,就像個學生,看見安心瑤也不意外。
“果然來了,”安亦修放下書笑道,“坐罷,有什么消息,跟我說說。”
安心瑤總覺得哪里不對,四處看看卻沒什么發現,不放心地坐下,還是問了一句:“哥哥,昨天順利過關了嗎?”
安亦修莞爾,“你看我像是沒過關的樣子嗎?”
安心瑤無來由地覺得怪異,但也不好耽擱時間,將外面的事情大略說了說。安亦修淡淡聽完,龍丘墨每每搗毀一個據點就會向他炫耀,這些消息他都聽得差不多了。
他關心的,還是蘇小小等人的情況。
“‘要想勝,先要活’,”安亦修沉聲道,“讓容崢好好養傷,暗中聯絡九連舵中的人想必你們已經開始做了,龍丘玨的事情你們查得怎么樣了?”
“龍丘玨的事都在這里了,”安心瑤將信件給她,嘆息一聲道,“龍丘玨跟龍丘墨的關系的確很好,但是,當年龍丘家族的充軍發配時,龍丘玨卻想把龍丘墨推出去擋災,后被發現,故不成事。”
安亦修眼睛一暗,打開信紙看了很久,驀地冷笑,“原來是遭受背叛的兄弟……呵,難怪。”
安心瑤覺得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忍不住憂道:“哥哥,你怎么了?”
“無事,”安亦修閉眼想了想,看向安心瑤,沉靜的面容浮上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將欲取之,必先予之’,他不是要搜刮亂黨嗎?那就讓他們搜個夠。”
安心瑤怔了怔,若有所思道:“哥哥的意思是……”
“誰說亂黨一定在民間呢?”安亦修看著信紙,“好不容易挑起的黨爭,這么輕易就被擺平,我這國老弟子,豈不是太沒面子了?”
安亦修站起身,看這門口透過的光亮,傾斜的白色窗簾隨風飄蕩,帶出曖昧的冷意。
“龍丘墨……我又豈會讓你得逞。”
……
再度回到莫府,安心瑤將安亦修的話原數帶回給了容崢。
蘇小小等人聽完,都有些不解,“聯絡九連舵,擴大亂局,都還可以理解,但讓人在都城禁廟燒一把大火又是為何?”
禁廟是歷代夜郎王室子弟、嬪妃入籍掛策、擺放靈位之地,在這個地方燃一把大火,出了引起王室震怒,徹查夜郎都城之外,似乎并沒有什么其它的作用。
容崢埋頭想了很久,都想不出頭緒,不禁苦笑,“完了完了,安亦修想在在想什么我都看不透了,本世子都該對他說一句‘甘拜下風’了。”
“咱們也挺厲害的啊,”夸葉巧巧很會自我安慰,“試想,夜郎都城的莫府將軍宅都被我們控制了,估計連安亦修都想不到吧?”
“這倒是,”安心瑤想起安亦修聽到這個消息的錯愕,忍俊不禁,“他覺得咱們用藥控制遲早會有敗露的一天,倒不如虛與委蛇,化敵為友。”
“化敵為友?”蘇小小若有所思,“他是想讓我們利用莫志飛?”
容崢點頭,“莫志飛現在什么都不清楚,若是能制造一些假象,讓他為我們所用,或許我們今后的路的確會更好走。”
蘇小小看看他身上的傷,漫不經心道:“有那么簡單嗎?”
容崢笑道:“值得一試。”
夸葉巧巧托住下巴,悶頭想了想,倒是生出了一個想法,“其實也不是不行啊?可以讓四姐姐試試嘛!”
三人轉頭,沉默地注視著她。
蘇小小意味深長地問:“你想讓四姐怎么試?”
夸葉巧巧脖子一涼,對上安心瑤淡薄的目光,突然反應過來,“啊!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莫志飛不是喜歡跟著四姐姐嗎?咱們不正好可以讓四姐姐帶他到處走,看些好戲?”
安心瑤默默收回視線,端起茶杯,不言不語。
蘇小小和容崢對視一眼,夸葉巧巧的說法雖然直白了些,但并不是不可行,但這種事情對女孩兒家來說,總歸是有些難堪的。
幾人一時都沒說話,大家都是聰明人,在想什么心中都有數,可行不可行只是結果,過程還得自己思考。
靜默良久,安心瑤道:“大局為重。”
這便是答應了的意思了。
容崢和蘇小小對視一眼,而后道:“四姐既然覺得可行,咱們就可先立個體統出來,只是四姐光明正大地和莫志飛走在街上,必定會惹人注意。”
蘇小小也發愁道:“我們化丑用來騙別人可行,但若是用來騙龍丘墨恐怕是派不上多少用場,除非……”
“易容!”夸葉巧巧大聲道。
容崢卻苦笑,“哪有那么簡單?高手易容總有自己的一套手法,要想騙過人,普通的人皮自然派不上用場,現如今我們去哪里找這樣的高手?”
話至此處,便又陷入了僵局。
誰知安心瑤卻在此時突然笑了一聲,“其實,這個人就快出現了。”
幾人一愣,而后同時反應了過來,異口同聲道:“神醫方尤!”
請神醫來此的信件明面上已經送出了半個月,實際上至少有了二十天,算算時間,這幾日也該到了。
方尤之名,眾人已經在這幾日打聽了個徹底,隱居于苗疆,深通苗疆蠱術,濟世救人多以易容姿態,雖然不通武功,卻深得武林中人的敬佩。
這樣的人,他們自然也想見上一見。
然而當蘇小小等人問起他長相的時候,安心瑤卻高深莫測地笑了笑,道:“到時一見便知,無須著急。”
如此猶抱琵琶半遮面,倒更叫人好奇了。
又過十日,正是大年。
夜郎都城卻并不見多喜慶,因為黨爭又掀起了高潮。
龍丘墨在短短幾日之內,竟成眾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