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茶那顆落地的心臟又跟著懸了起來,她有些頹然的在墻邊的休息椅上坐下,怔然了好一會兒,才喃喃的說了一句,“活著就好。”
活著就好。
她閉了閉眼,從來沒有任何時候比現在更能體會這四個字的含義。
薄暮沉的眉頭皺的很緊,最后還是沒忍住,俯身將她從座椅上抱了起來,低淡的嗓音似是攜著淺淺的哄慰,“外面溫度低,先回病房,嗯?”
突然的動作讓她驚了一下,本能的伸手圈住了他的脖頸,她身上單薄的病號服貼著他柔軟的毛衣,讓她感覺到安心的同時,又有些空落落的。
她恍然間覺得,大約這個懷抱所帶來的安心感并不只屬于她一個人的緣故。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問,“浮笙呢?”
男人沉穩的步伐微微頓了一下,抱著她的手也跟著收緊了,片刻后才答,“還在找。”
“還有外公,”她的聲音很低,有種自我厭棄的寥落無助,“怪我,是我連累了他們。”
“與你無關,外公那邊警局已經處理干凈了,我也塞進去幾個人日夜守著外公,不會有事的。”
慕晚茶被薄暮沉放在病床上,他細心的替她蓋好薄被,俊臉上是繾綣的溫柔,“睡會兒吧,其他事你別擔心,都會好起來的。”
他俯著身的時候離她的距離極近,近到她能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灑下來,她看著那張熟悉的俊臉,最終還是低低應了聲,“好。”
她閉上了眼睛,卻感覺到身邊的男人并沒有離開,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太沉,沉的讓她幾欲承受不住。
后來,許是她太累,便真的睡了過去。
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的光景,她堪堪睜開眼睛,便有一道稚嫩的嗓音叫她,“媽咪?你醒來了嗎?”
慕晚茶微微偏首,果然看見床邊的椅子上坐著一個小小的男孩兒,他細軟的發整齊的落在額前,將他白凈的小臉襯的愈發乖巧,他面向慕晚茶的方向,小臉上是很容易分辨的擔憂。
女人動了動唇,“聽離,你怎么會過來?”
慕聽離坐在椅子上的小身子動了動,“昨天晚上你沒回家我有些擔心,爹地送我過來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要從椅子上滑下來,“喝水嗎?餓不餓?林姨送過來的午餐還熱著。”
慕晚茶眼疾手快的攥住了他的小手,嗓音猶帶著剛睡醒時惺忪的啞意,“別動,我自己去。”
慕聽離也沒逞強,便也不再動,軟軟的道,“嗯,在茶幾上。”
慕晚茶牽著他的小手,將他帶到沙發上坐了下來,然后將茶幾上放著的保溫盒打開,將里面的飯菜一一拿了出來,在慕聽離面前也放了一小碗米飯。
她似是隨意的問道,“你爹地呢?”
“爹地有事要忙。”
他這么說,慕晚茶也沒再多說什么。
小男孩兒卻再度軟軟的開腔了,“媽咪,你跟爹地鬧不開心了嗎?”
慕晚茶給他布菜的手微微頓了一下,嗓音卻并沒有任何異樣,“怎么這么問?”
慕聽離歪著小腦袋想了想,很認真的道,“我覺得爹地不開心。”
“是么。”
慕晚茶只是扔出這兩個語氣不明的字眼,繼而輕巧的避開了這個話題,“吃完飯我讓人送你回去。”
小男孩兒似是有些難過,“可是我想在這里陪媽咪。”
女人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的道,“這里空氣不好,聽離先回去,媽咪很快會回去。”
慕聽離小小的臉蛋兒上的表情瞬間垮了下來,雖然不怎么情愿,但很乖巧,“那好吧,媽咪一定要快些好起來,我在家等媽咪。”
女人似是輕輕嘆了口氣,嗓間最終溢出一個字,“好。”
吃完飯,慕晚茶給冷霧打了電話,讓他送慕聽離回去。
彼時冷霧看著臉色蒼白的女人,道,“太太,先生吩咐,如果您想出院的話隨時可以去辦手續。”
慕晚茶精致的臉蛋仿佛失去了往常的嬌艷,剩下的便是寡白的平靜,她聞言淡淡道,“不必了。”
冷霧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么,“好,那我帶小少爺先回去。”
“嗯。”
慕晚茶看著慕聽離跟著冷霧走開,然后消失在門口走廊,除了慕聽離在的時候多了些溫和而真實的笑意,其余時候皆是淡淡的。
她其實沒有受什么傷,但她一直不提出院的事,不過是因為,她還沒有去看過寧致。
ICU有一面是一塊兒巨大的玻璃。
而慕晚茶只能站在那里,隔著玻璃看向里面躺著的人。
他還是記憶里年輕俊俏的模樣,卻不再是朝氣蓬勃,而是毫無血色的慘白。
他緊緊閉著眼睛,身上是各種檢測儀器以及各種維持生命機能的管子,脆弱的像是一個白瓷娃娃,一碰就會碎。
慕晚茶的手貼著厚厚的玻璃,指尖滑過,像是能觸碰到他的臉,她低低的道,“寧致,對不起。”
她欠他一句對不起,遲來的對不起。
身后忽然響起一道聲音,“身體還好嗎?”
慕晚茶臉上的表情收了收,觸在玻璃上的手指也跟著收了回來,她轉過身來,“還好,我沒事。”
唐知淡淡嗯了一聲。
一時無話,慕晚茶遲疑著問道,“唐導一直在這里守著寧致嗎?”
“嗯。”
慕晚茶知道他和寧致的關系好,卻也并不知道好到這種程度,她想了想,“不然,你先去休息,我守著他吧。”
唐知掀起眼皮看她,輕輕嘆息一聲,“不必了,趁著還能睡個安穩覺,好好休息吧,會過去的。”
“什么?”
慕晚茶一時間沒明白他這話是什么意思,怔怔的看向唐知。
唐知卻已經錯開了目光,淡淡道,“沒事,你回去吧,注意身體。”
慕晚茶看了唐知好一會兒,知道他不會再說什么,也沒再追問,只是道,“有需要給我打電話。”
“沒關系,我會在這兒。”
慕晚茶點了點頭,沒再多說,只是轉身的時候,依稀聽見身后有道聲音,輕的像是錯覺,“我欠他一個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