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月被無情的趕出來了。
閑來無事,他只能回自己的養心閣待著。
蕭歸流已離開。
世子去陪六姑娘了。
他在廳中坐了一會,單手撐額,閉眼。
過了一會,陪五姑娘玩鬧過的朱公子回來了。
朱公子一直住在這兒。
乍見他人閉目養神,朱公子本意是想走的,忽就被他給叫住了。
“朱兄,聊聊!
朱公子也就停了步,撩袍坐下。
霽月說:“兜兜轉轉,還是成了一家人。”
這是指之前曾為三姑娘朝他提過親。
朱公子說:“緣份來了擋也擋不住吧。”
霽月倒了杯熱茶,慢慢押了一口,說:“蕭神醫這事,你怎么看?”
小姑娘平日里瞧起來一聲不吭的,本以為這事過去了,不曾想一見著蕭歸流,她直接沖人來了,一點面子都不給,鬧得厲害。
現在連他一塊氣上了。
朱公子說:“男女看法各不同,但七姑娘是一個有想法的人,重情重義,你走了之后,七姑娘哭了!
霽月微微一怔。
他倒是不知道,她會因為這事哭。
于他來說,他在乎的也僅是自己喜歡姑娘。
旁的姑娘怎么樣,他真沒往心上去。
就算是好兄弟的姑娘,在他心里也起不了多大的波瀾。
女人罷了,這個沒了,下個會更好。
姬家男人骨子里的涼薄,遺傳,不知不覺,就這么深入骨髓。
他也自認看透了姬家的人,都是冷血無情的。
他卻不知道,姬家男人一旦愛了,也會深入骨髓,不可失去。
沒有下一個。
霽月押了一口茶,茶曖人心。
他說:“朝中現在局勢分為三黨派,你來年若入朝為官,被拉攏,被站隊,都難免,但若站錯隊,一步錯,就是萬劫不復!
這還沒殿試呢,他這話已認定了朱公子會高中。
對于朱公子,他當然早就了若指掌。
朱公子說:“若跟著沈兄走是光明大道,我跟著沈兄便是!
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
鵝毛雪席卷天空,越來越大的趨勢。
關上門窗,手捂著湯婆子,卻無論如何也捂不曖手心的溫度。
這紫金殿固然是極美的,她也得著了那無上的榮耀,怎么到了最后,便只有她一個人,坐在這空蕩蕩的殿里。
過了一會,玉瑤喚了自己的奴婢進來,讓奴婢拿紙墨。
她想家了,但家里已沒人了。
想來想去,最后也只想到了朝歌。
她寫了一封信,讓自己的奴婢送進沈府。
她想請朝歌到宮里一趟。
朝歌收到這封信的時候,已是傍晚。
展開信,她看了一眼,又合上,放一旁了。
雖然她現在已經很可憐了,她卻并不想去看她。
她不會忘記凌陌花對她說的話。
凌陌花說玉瑤想殺她。
都對她起了殺心了,何必理她。
這事之后,翌日。
一夜過后,雪已停了下來。
宮里宮外,又堆積了厚厚的一層白雪。
宮人又都忙著把路鏟出一道路來。
梧桐宮。
閑來無事,墨蘭在寢殿練習大皇子教她的拳法。
小萬子小碟子跟著宮人在院里清理積雪。
兩個假太監混著一堆宮人中,倒也沒引起什么人的注目。
那時,有人高呼稟報:貴妃娘娘到。
梧桐宮的宮女太監忙放下手里的活,行禮。
林貴妃在宮女嬤嬤的前呼后擁下直接去了寢殿。
到了寢殿,宮女都在外面侍立,一嬤嬤跟她一塊進去了。
墨蘭人在里面已聽見了稟報聲,她忙行了一禮。
門被關上。
林貴妃冷冷的掃她一眼,命令:跪下。
墨蘭也就順從的跪下。
林貴妃說:“本宮念在你外祖父的份上,就給你留個全尸,你可有不服?”
墨蘭面色一白,道:“貴妃娘娘若饒墨蘭一命,墨蘭愿為娘娘做牛做馬,游說沈家大哥為大皇子所用!
林貴妃冷冷的道:“沈大人那邊用不著你去游說,本宮自有辦法,你已經沒有價值了。”
一旁的嬤嬤把酒斟上,端到墨蘭面前,道:“蘭姑娘,請喝吧!
墨蘭發怔。
這何嬤嬤她是知道的,一直都是貴妃娘娘身邊的紅人。
平日里也是慈眉善目的,此時卻冷冷的盯著她。
不,她不能死。
她不想死。
猛然,墨蘭站起來就要往外跑。
她想只要拖一下時間,等大皇子回來了,她便沒事了。
卻不曾料想那何嬤嬤竟是個厲害的,深藏不露的,一腳飛了過來,她整個人便被踢飛回來。
轟的一聲響,她重重的落在地上。
心口痛得絞在一起。
那何嬤嬤已飛身上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杯中的酒已進了她的口中。
是杯毒酒。
震驚,恐懼,一瞬之間全都涌了進來。
“殿下,殿下。”她想大聲喊,或者他忽然從朝中回來,聽見她的聲音,趕來救她。
何嬤嬤便點了她的穴道,讓她閉了口。
她又找了件披風,直接把墨蘭包了起來,扛走。
宮里伺候的奴婢太監只見有人匆匆而過,并不知發生何事。
何嬤嬤帶著林貴妃給她的出宮令牌,策馬,走人。
后面的事情,林貴妃倒也不怕兒子知道后鬧。
不過是一個女人,又是一個會給他帶來的麻煩的罪人,留她在宮里養患嗎?
多留一日,對于他來說,危險就多一分。
一旦讓旁人知道他把這個有失婦德的女人弄進了宮,只會讓人去皇上那邊給他穿小鞋。
他在皇上的心里的形象,也就會大打折扣。
~
一夜過去,風雪漸住。
由于雪大,路面上還鋪著一層厚厚的積雪,馬車行駛起來便有諸多不便了。
套上駿馬,世子帶了晚歌一塊出了府。
她想去感恩寺打探一下墨蘭的情況,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他也樂意陪她去一趟。
再則,那是他蕭二哥喜歡的姑娘。
看得出來,蕭二哥并非真心不想要那姑娘了,只是迫于形勢罷了。
如果能把那姑娘給弄出來,沒準還能解他蕭二哥心中的愁。
兩人騎著駿馬,并肩行。
前段時間跟著府里的姑娘一起學過馬術,由于不常用,晚歌并不敢快騎。
世子見她小心翼翼,喊她:“你行不行,要不過來與我同乘一坐騎?”
“不要!彼⑽⑼α艘恢毖鼦U。
光天化日下,她才不要與他一男子同乘一馬。
再者,她也可以借機會練習一下。
世子歪著腦袋看她,問:“冷不冷?”
她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他幾乎要看不見她的臉了。
“不冷!
“駕!彼纫粖A馬肚,跑了。
世子喊她:“慢點!
忽然,有馬蹄聲由遠而近奔來。
有人從她們身旁越過。
晚歌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怔了怔。
正是何嬤嬤策馬過來了。
這何嬤嬤她是有印象的。
當日在宮宴上,這嬤嬤是寸步不離的跟著林貴妃的。
印象深刻。
她馬上還馱了一個墨蘭,此時她已昏了過去。
墨蘭本是被披風包裹著的,這一路過來,晃晃悠悠,披風滑落,她腦袋也露出來一小半。
她沒有了花翎帽子,可發飾是男裝,只覺得面熟。
過了一會,她一個激靈,喊:“子越,剛才過去的那個人,是林貴妃身邊的嬤嬤,她馬上馱的那個人,我瞧著倒是有幾分像墨蘭,你快跟上去瞧瞧是怎么一回事!
“……那你。”
“我沒事,我會跟上你,你快去。”
把她一個人扔在這兒,他多不放心。
“你過來!笔雷由焓,要把她拉到自己馬上。
晚歌只得上了他的馬,被摟在懷中,催他:“你快點跟上,別跟丟了!
“傻瓜,丟不掉的,你看這前面的馬蹄印。”
雪大。
這個時間的行人也少,出了城,根本就沒有馬蹄印,也沒有人在這個時候進城。
沿著馬蹄印一路過去,直接跟去了一處亂葬崗。
墨蘭被扔在這兒了。
這里的死人多了去,平日里也絕不會有人往這里來。
把人扔下,何嬤嬤嘆了口氣,走了。
一生見慣了太多的生死,面對死,她顯然早就坦然了。
她系了系披風上的衣帽,匆匆下了山崗。
隨著她離開,世子帶著晚歌尋著馬蹄印過來。
一到亂墳崗,在雪白之處就瞧見一團黑東西躺在那兒。
兩人奔了過去。
晚歌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人,雖然是男人的裝扮,但……
她往身上摸了摸。
“墨蘭,是墨蘭!彼琶Π讶送鶓牙锉,忍不住哭了。
這么冷的天,把她扔在這兒,她不冷嗎?
她可是個人。
等等,墨蘭不應該是在感恩寺嗎?
怎么會出現在此?
“晚晚,別哭,先別哭,趕緊把人弄回去!笔雷用舅,晚歌回過神來,忙讓他把人給背了起來。
顧不得再為墨蘭哭,得趕緊先把人帶回去。
晚歌上了馬,把她護在自己懷里,生怕風吹冷了她。
再不敢小心翼翼,也顧不上自己是個騎馬的生手,一夾馬肚,飛奔出去。
梧桐宮。
姬昌殿下回來之后,就發現墨蘭不見了。
得知自己的母妃來過,詢問了一下情況,其實梧桐宮的人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
姬昌殿下便尋到她的天瑜宮了。
林貴妃倒也不隱瞞,直言道:“既然你來問了,我就實話告訴你吧,我已賜她喝下毒酒,至于尸體,也已派人扔出宮了,從今以后,你不用再想著這個失德的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