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一層氤氳的水霧像是一張無形的大網將天空罩住，灰暗而壓抑。

蘇筱冉側頭隔著玻璃幕墻凝視著室外的氤氳，仿佛此時被湮沒在這空洞而廣袤的黑暗當中，壓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她起身走出幕墻，走到陽臺邊，望著眼前那一景煙雨凄迷，心情莫明的惆悵。

曾幾何時，這種煙雨朦朧在她的眼里可是人間之美景。

身后

一聲清脆的鈴聲把這個暗沉壓抑的空間敲出一絲活力，顧云強低下頭把目光移到手機屏幕上，是一條簡明扼要的信息：事情已辦妥。

顧云強干笑了兩聲，邁到欄桿前，把雙肘搭在欄桿上，眼睛看著前方一片煙雨，“上周網上瘋傳了一段視頻，你看了嗎？”

視頻是昨天傳出來的，他故意說錯了時間。

“什么視頻？”蘇筱冉把手探出陽臺外，一只纖巧嬌|軟的手掌心向上，承托著煙雨落下的塵埃。

“一個美女在大街上給男的示愛的視頻。”顧云強把目光收回，看向蘇筱冉，細細觀察她的反應。

蘇筱冉一雙清澈而明媚的眼睛一直盯著她的掌心，良久才把手縮回來，用另一只的手指擦掉手上的水霧，“沒有，怎么了？”

蘇筱冉好歹也算得上是冰雪聰明，但她卻裝得面無波瀾。顧云強輕哼了一聲，“也沒有，就是示愛示的尋死覓活的，我就不明白，這世道怎么越來越反了，女的比特么男的都主動。”

蘇筱冉沒有接話，顧云天昨天給了她承諾，剛剛又叫她牢記這個承諾，那個視頻現在對她而言，已毫無意義。

蘇筱冉的眼睛正看著遠處被一層輕紗籠罩的山影，忽然右肩一沉，她收回遠眺的目光，顧云強的一只大手正拍著她的肩頭，一道說不上是戲謔還取笑意味的聲音從頭上蓋下來：“你是怎么跟天哥表的白？”

蘇筱冉俏眉一立，朝顧云強斜睨了一眼，下巴一揚：“我哪有？是他跟我表白的。”

“噗……”

顧云強一個沒忍住，噴了蘇筱冉右半邊臉一臉的口水，蘇筱冉惡心壞了，趕緊用手擦掉。

看著蘇筱冉一臉嫌惡的表情，顧云強很是無語，雙手插口袋，一臉的不高興，“得了吧，天哥會跟你表白？打死我也不信，他是打死都不會說那些個肉麻的話的。”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昨天那段視頻中凌雁芝當眾示愛的這些話再一次在蘇筱冉腦海時閃過，也不知為何，蘇筱冉忽然很想知道一個問題。

“愛一個人，為什么一定要表白呢？”她問。

“廢話，不表白人家怎么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顧云強覺得蘇筱冉問了一個低級白|癡的問題，“每個人吸引對方的方式不同，如果方式對了那還好說，如果方式不對，那只會產生誤會。這個時候表白就非常的重要了，當然表白不是說……”

顧云強也不知道哪根神經搭錯了，竟跟蘇筱冉就“表白”這一話題，從常理到哲理、從認知性到必要性侃侃而談了起來。

然而，他后面的話蘇筱冉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她在想，顧云天是個不善于把愛恨掛在口上的人，可他卻給了她一個一生的承諾，這足以說明他對她的情結只深不淺。那么她，是不是也應該為了他的承諾而給他一個表白呢？

…

顧云天坐在辦公室里，對著電腦正在查看一個叫張煒的人事檔案。

張煒，47歲，畢業于上海某大學化學工程專業，工齡九年，現任集團采購部內審科科長。

檔案很詳細，從張煒剛入職的職位、成就一直到目前為集團做的貢獻一一在列。

“篤、篤”兩聲敲門聲后，助理張衡推門而入，身后是一個個頭并不是很高，人有些微胖約摸有五、六十歲樣子的男人。

這個男人就是幾日前顧云強執意要炒掉的吳思奎。

吳思奎一進來就朝顧云天深深鞠了一躬，臉上露出虔誠的笑臉：“顧總，謝謝您，太謝謝您了，要不是顧總您，我這個家就毀了，謝謝您大人有大量，這是我一點小意思，還請笑納。”

說著把手中的一個禮品袋遞到顧云天的面前。

禮品袋里是幾包和田大紅棗和兩盒阿膠片，都是補血補氣的良材。

顧云天明了，微笑著點了點頭，伸手接過，嘴上還不忘客氣了一句：“客氣、客氣。”

張衡把吳思奎引到顧云天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便走出去關上門。

這次是顧云天跟吳思奎第一次逢面，對于吳思奎一事，顧云天原本只是想以公正的態度來處理，當他介入了解事情的始末時，卻有了意外的收獲。

那就是張煒這個人。

從張煒的個人檔案里，顧云天覺得這個人經過培養后一定會比現在出色得多，而他，現在正是養兵儲將之時。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顧云天切入主題，他問：“你是怎么進到集團公司做事的？”

“是招聘進來的，不過，過了復試后走的是內部員工介紹。”

“誰介紹的？”顧云天明知故問。

“我老表張煒，當時他也才到公司幾個月。”

“你對他了解嗎？他做事怎么樣？”顧云天把雙手交疊抱于胸前，他想對張煒這個人了解的更多一些。

提到張煒，吳思奎滿滿的崇拜，并且對面的顧總并不是集團的人物，不算是領導，說起話來也沒有什么壓力，對張煒于公于私的事跡滔滔不絕了起來。

顧云天俊朗的雙目向電腦屏幕瞥了一眼，已經過了十來分鐘了，他舉手打斷，“有機會找你那位老表出來坐了坐，有些事情還需要他幫個忙。”

“沒問題、沒問題，給顧總您辦事，我赴湯蹈火再所不辭，”吳思奎拍了拍胸脯保證道。

一個平凡的普通人，見慣了身份尊貴的領導階層那種傲慢和高高在上，在他們面前的那種卑微也是自然而然地就顯現了出來。吳思奎哪有像現在這樣，被一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以微笑相迎、以謙虛隨和相待？

吳思奎自是被顧云天這種以誠相待、以信相交、不分尊貴的這種魅力徹底折服，把顧云天敬佩的五體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