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所有人算漏了,歐洲黑手黨教父安德烈的女兒,怎么可能是那種會安安分分地聽從別人安排的人?
她懷上了左余盛的孩子,甚至,將這個孩子的到來,隱瞞了下來,直到六個月以后,肚子顯形。
彼時,她和自己的義兄結婚剛剛滿半個月。
胎兒已經成形,Emma的濫交,讓她的身體變得不怎么好了。如果打掉這個孩子,她很有可能這輩子都沒法再懷孕了。
所以,這個孩子被留下了。
三個月之后,孩子被生了下來,他完全遺傳了他的父親,看上去像是一個完全的黃種人。如果說有什么能看出來他混血兒的身份,就只有那比黃種人稍顯深刻的五官了。
安德烈把這個孩子取名叫,Ivan。
俄語里,冷酷,霸刀,冷血的代名詞。
安德烈家族,需要這樣一個領導者,帶著他們走向歐洲黑手黨的巔峰。
Ivan有個中文名,是他的養父,也就是Emma的義兄杰森取的。
左以墨。
杰森酷愛華國文化,所以他對這個繼承了神秘東方男人基因的兒子非常的好。
Emma在左以墨出生沒有多久,就去了美國,并在兩年之后,遠程和杰森辦了離婚手續。
她在那邊,傍上了一個位高權重的男人,她迫不及待地要追求自己的幸福。
杰森繼喜當爹之后,頭上變得綠油油了。
但是其實杰森并不在乎這個,左以墨在杰森的身邊待了十五年,可是他始終不明白自己的這位父親在想著什么。
他手段狠辣,但是在他面前,杰森永遠是一個二十四孝好父親。
與之相反的,是他的外公。
他的外公靠販賣JH出身,手段血腥而狠辣,這一點,即便是面對自己唯一的外孫也沒有絲毫改變。
從他三歲有意識記事開始到十五歲回到華國,他的人生都是在無窮止的折磨中度過。
安德烈性情暴虐,三歲起就開始訓練左以墨作為教父繼承人的種種本領。左以墨稍有松懈,等待著他的,就是拳打腳踢。
那并不同于一般的家暴,安德烈動起手來那是往死里打,那是有著隨時喪命的危險的。
十歲的時候,他被安德烈丟進了歐洲最大的雇傭兵軍團“叢林”,等待著他的,是長達五年的刀尖舔血。
左以墨無數次想過,他能安然無恙地長到如今這個年歲,真的是上帝保佑了。
五年并不是白待的,他的名字被眾人所知道。
I成了他的代號,他成為了“叢林”里最小的正式雇傭兵,也是雇傭兵界單兵身價第一人,任務出場費高達九千萬美金。
這里面自然安德烈世家的造勢,更多的,也是左以墨數次出生入死換來的。
十五歲的時候,“叢林”因為一場任務,分崩離析。歐洲最大的雇傭兵團“叢林”就此消失,而左以墨,被他的養父,送到了華國。
入讀了帝都一個十分普通的高中,以一個普通孩子的身份。
從戰場上下來的人,很多人都會患上戰爭心里綜合癥。
左以墨也一樣。
已經習慣了高強度任務的他,根本無法適應正常人的生活。
有同學路上碰見跟他打招呼,他的下意識動作是一個過肩摔把人摔在地上。
時間久了,別人都傳言左以墨是個怪孩子,再無人敢接近他,也沒人敢招惹他。
左以墨不是沒想過融入集體,只是戰爭后遺癥,始終給他和普通學生之間,劃下了一個十分巨大的阻礙。
他跨不過去,也沒人能跨得過來。
漸漸地,左以墨習慣了一個人,他不再去刻意地追求那些普通人的生活,或許,那些槍林彈雨,出生入死的生活,才更適合他。
但是一個人的出現,讓他打破這個固有的思維。
那個人,就是艾麗絲。
艾麗絲是插班生,據說家里非常的有勢力,她是隨她那外交官父親來到華國參觀,暫時在學校上課。
這位小公主來到班上的第一眼,就看上了左以墨。
她開始頻繁地接近左以墨,以各種各樣的理由。
左以墨先開始并不以為然,他覺得這樣的興趣不會持續很久,很快,她就會被他自己的怪異嚇退。
但是這一次,左以墨失算了。
艾麗絲的追逐,整整持續了兩年。
艾麗絲是一個很活潑的女生,她一步一步地,帶著左以墨,走出了戰爭的陰影。
左以墨的戰爭后遺癥,不治而愈。
他開始習慣普通人的生活,他開始可以肆意地在陽光下奔跑,做著所有正當年紀的男孩子該做的事情,而不是時刻擔心著什么頭上就會被丟下一個炸彈來。
說不清楚,大抵是人心終究向往著溫暖的吧,十七歲的生日那天,左以墨答應了做艾麗絲的男朋友。
他曾經,是真的,想過要和艾麗絲一輩子在一起。
那個時候的他認為,艾麗絲很好,對他好,不求任何回報,只需要他的喜歡。
反正,他不討厭艾麗絲,也樂于跟艾麗絲在一起,那么,就這樣吧。
和艾麗絲在一起的日子很開心,開心的左以墨漸漸開始忘卻那段殘酷的歲月。
十八歲生日那天,左家老宅來人,說要承認左以墨的身份。
但是那場宴會上,同時宣布的,還有艾麗絲和左家大公子,也就是左以墨同父異母的哥哥的訂婚典禮。
中途的時候,艾麗絲把左以墨帶了出來,哭訴她的無奈。
左以墨就在那一晚,做了一件讓他后悔終生的事情,他搶走了訂婚典禮上的女主角,并且帶著她,走海上準備回意大利。
他想把艾麗絲帶到自己的養父的面前,告訴他,爸爸,這是我要娶的女孩子。
他做到了,他把艾麗絲帶到了自己養父的面前。
杰森很吃驚左以墨的想法,卻最終選擇了同意。
甚至杰森,幫他說服了外公。
如果這是個童話故事的話,到這里,王子和公主就該好好的,幸福地在一起了。
可是——
“蘇意言,你知道嗎?這個世界,從來沒有童話。”左以墨看向窗外,夕陽穿過窗子打進了屋內,讓他的全身陡然散發出一種濃烈的死寂。
那不是情之所至的抑郁,而是,厭世。
“艾麗絲的目的,從來是安德烈家族。
他們訂婚典禮的當天晚上,安德烈家族基地的防御被人關閉,雖然只有短短一分鐘,卻已經拉響了血腥屠殺的前奏。
“你知道么?”左以墨的臉上帶上一抹恍惚,“那群雇傭兵進來大肆屠殺的時候,我的第一個想法,是把我身上帶著的槍遞給了艾麗絲,讓她先跟著家族的人撤退。”
“可是,下一刻,那把槍,殺死了我的養父。”
左以墨的聲線平淡而不帶一絲起伏,陳年累月的悲傷,早已經厚厚地堆積在心口,即便悲痛,也再無法穿過心上厚厚的城墻,現于表面。
他只是在陳述,卻并不需要同情。
“很可笑是不是?”左以墨扯了唇角自嘲地一笑,“我的出生給父親帶來了極大的負面評論,我曾經喜歡上的姑娘,帶走了他的性命。”
左以墨有些疲憊的闔眼,“他是唯一一個真心希望我幸福的人,他的槍械從來不離身,為了給我做證婚人,他取下了自己保命的東西,他說。”左以墨的聲音帶上一絲沙啞。
“他說,他不希望我的訂婚典禮,我的開心的日子,還要站上冷火烽煙的氣息。他希望,我能有一個完美,而浪漫的訂婚典禮。”
“艾麗絲,她毀了我十五年生命里,唯一的光。”
蘇意言默然,左以墨說的這一切,實在是很出乎她的認知范圍,她從來沒想過,那些只能在電視上看到的人,有朝一日,會出現在她的身邊。
然而此刻,她并分不出心思來感嘆,她只是很心疼。
被心心念念的愛人背叛的痛苦,蘇意言再清楚不過,只是左以墨的痛苦,還要加上他的罪惡感。
是他間接地,殺死了他的養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