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說過海女嗎?晚上的時候會變成苦惱的游客,要路過的男人幫她打撈在海里丟失的泳衣,但當男人被美色誘惑下去的時候,就會被她用海藻化成的頭發纏住生生拉扯成四五瓣,再把你的內臟灑給她丑陋的孩子吃。”
“你有病啊!”
車晉夫只乞求這子桑和祁修人趕緊回來把這小祖宗領走,他已經要受不了了。
只是和一個問路的女游客說了兩句話,就被明狠狠奚落了一番,這日子還要不要過了!
明苦口婆心地繼續說道:“只是讓你的警惕心強一些,還說自己以前是警察呢,看來也不怎么樣。”
車晉夫煩得受不了,指了指遠處正在和年輕人討論沖浪板的陳寶生:“去,和他玩去。”
明扭頭看到陳寶生,顛著小腳還真跑了過去,一邊跑一邊喊:“喂!你聽過鮫人的故事嘛!?”
跑到一半,兩個與游客有些格格不入的人走了過來。他們都穿著略顯厚重的單衣,受傷抱著有些臟了的大衣,在陽光下也沒戴墨鏡,用手遮擋著。
“媽咪!”
明跑得急了,差點被沙灘上其他游客的拖鞋拌倒,干脆甩了自己的小木屐跳著就跑了過去。
“小少爺您小心點!”陳寶生一扭頭就看到明差點摔到,趕緊撇下新朋友跑過去,但看到遠處的祁修人和子桑時,眼睛又是一亮,“老師!”
子桑一把將小不點摟住提到半空,捏了下粉嘟嘟的臉,心頭那點難受立馬就沒了。
然后,子桑又將明舉到祁修人面前,在他耳邊小聲囑咐了句:“叫爸爸。”
明知道肯定發生了什么,因為這兩個人其實根本不用風塵仆仆地從燕南趕到夏威夷見他,通知車老爹他們回家不就好了嗎。
“爸爸。”
怎么說呢,喊起來還是有點拘謹的。和那次為了騙人叫“爹地”不一樣,這次可是真心的。
到底出什么事了呢,他這個便宜爹好像有些難過啊。
那就勉為其難地給他個抱抱好了。
祁修人把明舉在懷里,突然覺得別無所求。這么可愛的孩子差點被南一方殺死,他還有什么可難過的?就這樣一直恨著他,一直找著他好了,找到了就把他關進監獄里,找不到也就找不到了。
“怎么來這邊找我們了?你們也沒問問我帶這倆孩子到哪兒玩。不過你們來可真是太好了。”車晉夫拄著沖浪板走過來,一副被摧殘了的模樣。
本想訴苦來著,卻發現祁修人和子桑比他還滄桑。
“誒呦,這是怎么了。”車晉夫撓了撓頭,又見他倆穿著長袖,掏了掏口袋,“看看你們穿的,我去給你們拿點衣服。”
陳寶生先是接過了兩人手里的衣服,然后才問好:“老師你們這是剛下飛機?我去買點東西給你們吃吧。”
“沒事,你和我們坐這兒,說說明最近都干什么了。”子桑捏了下明的耳朵,見他郁悶的小臉笑了出來。
啊,真好。
那些傷心事,就放下這么一會兒也好。
溫馨的時間沒能過太久,子桑就發現了祁修人偶爾還是在悶悶不樂。
“海邊星空那么好看,你怎么還皺著眉?”子桑給明念完一段報紙新聞哄他睡覺后終于身心俱疲地走了出來。
祁修人看著手機,是回燕南的訂票頁面。
“也是,該回去看看小芩他們了,別的事還有一堆。”子桑也猜到了祁修人在擔心什么,這么久沒回燕南,回去了都沒來得及去醫院看看她。
祁修人扣下手機,伸手示意子桑過去:“祁扶成沒給我通知,應該也沒什么事。”
子桑拉了椅子盤腿坐在上面,伸手拿盤子里的香蕉剝:“那也得回家,這回我可學乖了,還是不輕易搭理那些亂七八糟事情的好。”
祁修人伸出雙指捏了下子桑的鼻子,嘆氣:“不過沒這次的事情,也不會知道這么多事。”
“那像以前那樣,擔心在暗處的南一方,和現在不也一樣。”子桑伸開腳,搭在男人的大腿上,“都是一樣的。”
祁修人順手摩挲兩下子桑的腳踝,月光下男人的臉竟有些柔美:“所以你以后就乖乖待在我身邊好了,如果還不聽話,就拿鏈子把你這里銬住,拴我身上。”
子桑踢了下祁修人的手,從口袋里摸摸摸,摸出一個小東西:“伸手,我要求婚了。”
昏暗的房間里,那個小環讓祁修人覺得異常耀眼,且欣喜若狂。
不過他還是握住了自己的手,故作矜持地頷首:“不應該單膝跪地嗎?玫瑰呢?群眾呢?我還想要可以感動到哭的告白。”
子桑抽了下祁修人的腦袋,但還是姑且跪坐在椅子上:“這樣行了吧,伸手。”
祁修人被子桑都得笑出聲,摸著她的膝蓋:“你這雙膝跪地哪算求婚,是上香吧。”
“你再不戴等下我就要給你上墳了。”子桑不滿地斜著眼,用食指尖轉悠著這枚戒指。
祁修人立馬把手伸過去,雙腿垂下并坐正:“饒了我吧。”
聲調有些軟軟的,讓子桑露出鄙夷的眼神,但心里卻像被什么戳中一樣。
誒,三十多歲了,怎么還跟個十來歲小女生一樣。
“恩,以后你就是我的了。”子桑輕咳了一下,拿起祁修人的手機點開他剛剛看的頁面買了機票,“我說回去,就回去。”
祁修人點了頭,就那么靜靜看著子桑。仿佛這樣就滿足了一般。
車晉夫沒有和他們一起走,說是有活干就留在了夏威夷。
葉普蓋尼那邊已經沒了什么氣焰,根本就沒閑工夫找祁修人的茬。子桑也奇怪祁修人怎么會請得動bratva,這幫人不是那種靠錢就能找來的幫手,如果不是bratva的兄弟,他們的人是不會幫你的。
祁修人故作玄虛地沉默了好一陣才回答子桑:“沒了真理教對他們總歸是好的,我用一個理由換得了他們的幫助。”
子桑還是表示不信。
祁修人只能把實話告訴子桑:他將麗芙號給了bratva的首領。也就是說,以后麗芙船主和他的人脈就成了他們的。
值得嗎?
子桑這樣問。
說實話她有點不懂祁修人怎么下了這么大血本做這件事,麗芙號是他的心血,是他童年的家,怎么就為了趕走一個本來就沒占上風的葉普蓋尼,便拱手送出了呢?
“因為我已經不想做麗芙船主了。”祁修人在飛機上的時候,一邊戴耳機回避明和陳寶生討論人最高壽命的聲音一邊回答。
子桑奪走他的耳機,仍然不滿意這個答案:“那麗芙號說送就送了?”
“我的人都在,想要什么號不行?”祁修人拿走子桑手里的耳機重新戴好,“當麗芙號的主人已經不是什么難事了,要去做做別的才好。”
戴了耳機,明和陳寶生的交談聲逐漸變得模糊,卻還是聽得到,便更加惱人。
祁修人于是出聲說了句:“反正你們都能活到死。”
恩,一時反應不過來的明和陳寶生終于安靜了。
下了飛機后,很意外地江玉衡竟然過來接機。
“姑奶奶,回來了啊?”江玉衡諂媚地接了東西,點頭貓腰地跟在兩人身后。
祁修人嫌棄地推開江玉衡的腦袋,隔開了他和子桑:“你又有什么事?”
“我能有什么事?我想姑奶奶了啊。”江玉衡這大瞎話都能把青天遮過去,卻還臉不紅心不跳的,最后還補了句,“還有姑爺爺,嘿嘿。”
“這個叔叔真奇怪的。”陳寶生在后面小聲和明嘀咕道。
明背著手撇嘴:“以后這種人,直接說惡心就好了。”
子桑被江玉衡看得渾身發毛,終于妥協:“你直說吧。”
“那你們可別嚇著啊。”江玉衡整整衣領,終于挺直了身板,“算了,還是不跟你們說了。”
子桑還是第一次遇到江玉衡敢這樣耍她的情況,抬腳就朝他腿窩踢過去:“等到了沒人的地方就把你塞井里!”
“跟他生什么氣。”祁修人倒是看得很開,還親昵地拍了拍江玉衡的肩膀,“玉衡大孫子只是頑皮而已。”
江玉衡的臉就跟能冬天扔到地上的臘肉一般,還有點欲哭無淚。
還能說個啥?反正這兩位他誰都打不過。
毛遂自薦做司機的江玉衡并沒有按照祁修人說的地點把他們送回家,而是開到了祁家大宅。
站在門口迎人的是老管家和西子蘭,兩人都是不多話的,接了他們就往屋里走。
江玉衡干笑了兩聲推著不明所以的兩人往前走:“是接風,大家都在呢。”
一進去,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面色雖然蒼白但還精神的祁小芩,看著角落里彈鋼琴的紀梵。江水莜異常膽戰心驚地坐在祁小芩對面,見到西子蘭進來渾身就是一顫,立馬埋下頭數盤子里的點心。東十八蹲在地上研究什么,旁邊的葉七霧拉都拉不起來。祁扶成不在客廳,但是聽到聲音剛剛從樓上走下來,第一個看的就是祁修人。
這一屋,有精神分裂,有強迫癥,有創傷后遺癥,有絕癥,有騙子,有傭兵,有殺手,有奸商,有已經學會拿槍的少年,有把新聞當睡前讀物的小孩。
但卻是冬日里最溫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