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別再怎么說,也只能是過過嘴癮。光天化日又不好白日宣淫,他摟著程殊狠命親了兩下就放開了,隨后整了整衣服從床上跳下來:“看夫君給你做飯。”
“你們孔圣人不是總說什么君子遠庖廚,怎么你還會做這廚房里的活計?”
紀別給程殊一個放心的眼神:“夫君我什么不會?還有,在這兒沒有圣人,也沒有圣人書,只有你和我。”
程殊被他故作深情的樣子逗笑了,推著他出了門:“我看你能做出來什么東西。”
紀別拐到廚房里去了,程殊好奇他到底能做出來什么,就倚門看著他笨拙的樣子。只見紀別將柴火塞進了爐灶里,剛一引燃,爐灰就洋洋灑灑地飛了出來,撲了紀別一臉一身。
程殊慶幸自己站在了門口才沒,見他狼狽的樣子,還毫不同情地嘲笑:“看,你也不行吧。”
紀別試了幾次,終于是放棄了:“果然不是誰都能弄的。”
程殊默默翻了個白眼:“所以還是吃午間剩的吧。”
紀別也妥協了:“明天去鎮上買點東西回來,順便在鎮上用飯吧。”
***
兩人又勉強在小床上擠了一晚,第二天搭了騾車去鎮上買東西。程殊睡得腰酸背痛,再一顛簸,只覺得渾身都要散架了。而紀別也沒好到哪里去,但是這時候,常年練武的效果就體現出來了,他不像是程殊連走路都要拄著腰,而是再累也能健步如飛。
兩人按照指點先將正事辦好了,包括讓木匠打的床和柜子,購置了許多需要的生活用品,采買了幾件日常的衣物,滿滿的裝了一大包。
紀別將包裹扛在肩上,程殊挎著一個小包袱,兩個人順著集市一路走過去。
“你身體較之往常硬朗了不少。”程殊看著紀別背著包裹卻還不喘粗氣,不禁好奇。
紀別說道:“是啊,這可是在武館跟著一幫半大孩童練了許久呢。”
“真的?”程殊想象了一下,紀別站在一群身量只到他腰的孩子們學武的場景,竟然莫名覺得有些好笑,“你倒是有那閑心?”
紀別嘆了口氣:“這不也是為了阿殊你。”
程殊皺著眉頭盯著他半天,似乎不敢相信紀別又是在和他講葷話:“你……說什么?”
紀別一臉坦然:“阿殊你想什么呢?我現在提著這些東西,可不是為了你?”
程殊自暴自棄地搖了搖頭,想著大概是自己被那群媳婦們帶的,腦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剛到集市時,兩人吃了一碗雞湯餛飩,逛了這么久還有點餓,就又在街邊的小攤買了點吃的。
“牛乳糕,給,你定會愛吃。”紀別將油紙包著的兩塊牛乳糕塞到程殊手里,又將她手里的小包袱接過來:“快吃吧。”
程殊懷疑地盯著黃油紙包裹著的乳白色糕點,有點懷疑紀別的話,她試探著咬了一口,才發現手里的糕點入口軟糯,回味香甜,雖然比不上宮中的糕點用料精致,但也算集市間難得一見的美味了。
程殊見紀別兩只手都占著,便拎出來一塊牛乳糕喂到了紀別的嘴邊:“味道還不錯。”
紀別自然不和她客氣,就著程殊的手咬了半塊下去:“確實不錯。我在京城第一次吃到牛乳糕就覺得是你的口味。”
“真的?那是這輩子第一次嘍?”
紀別點點頭:“就是沒有阿殊你自己做的好吃。”
程殊也想起了上次她親自給紀別做點心的那一次,她默默地翻了個白眼:“吃都堵不上你的嘴。”說著又將剩下的半塊強行塞到了紀別嘴里。
紀別滿臉幸福地吞了下去,還刻意舔了舔嘴唇。旁邊經過了一個大媽,看著他們的樣子,嘖嘖稱好:“小伙子小姑娘感情真好啊。”
***
去了幾趟集市后,小小的家中總算是能住人了。而程殊對鄉下生活適應之快簡直讓紀別震驚。
紀別的伯父伯母一家在鎮上有生意,他的堂兄也在鎮上讀書,因此一家人時常住在鎮上,通常情況下,家中只有紀別和程殊兩個人。
每天早起,紀別將家中的雞鴨鵝喂了,程殊去廚房開火做一點米粥之類的當做早飯。沒錯,經歷過幾番嘗試與失敗,兩人總算能夠做出來飯菜了,不得不說是可喜可賀。
接著偶爾紀別會去村里的私塾教上幾節課。按他自己的說法,“總角小兒大字不識幾個,我去教他們可真是大材小用”,但最后還是拎上兩本書去了,理由是已經推拒了鎮上學館的邀請,再不做點什么,怕是教諭也不好交差。
紀別去教書的時候,程殊就在院子里曬曬太陽,看看書,或是看來自京中的消息。京中如今無甚大事發生,小皇帝李漠處理政事越發得心應手,閣老們也還算合得來,除了張中承和懷友明之間仍是時常偶爾不和。而紀別離京之后,南黨頓時折損一員猛將,也逐漸式微。
一來二去,日子已過了一年,轉眼便到了紀父紀母的忌日。
紀父紀母尸身葬在京城,與老家建立了衣冠冢,以取落葉歸根之意。紀父紀母作為狀元的父母,忌日由里正和族長帶領一眾百姓進行了拜祭。人群散去之后,紀別和程殊卻沒有離開。
兩人站立了良久,還是紀別先跪了下來,點了三炷香,輕聲喚道:“爹,娘。”甫一開口,他就已經哽咽,然后兩滴眼淚就流了下來。
程殊幽幽嘆了一口氣,也跟著跪了下來,她跪在紀別旁邊,將頭輕輕地搭在他肩膀上。
紀別摟著程殊,對著墓碑說:“爹,娘,這就是你們兒媳婦……”剛說了一句話,紀別就已經泣不成聲,千言萬語都化作了眼淚,不停地滴落在了墳前。
程殊倚在紀別的懷里,也喚了一聲:“爹,娘。”
又是許久未曾言語,等紀別平復之后,他開口說道:“這就是兒子說要帶回家的兒媳婦,阿殊。兒子沒騙你們吧,阿殊很好看,還高高瘦瘦,就是年紀有點大。”他說得自己也笑了一下,笑出了一顆鼻涕泡。
程殊原本眼圈也紅了,被紀別逗得破涕為笑,在他胸口輕輕捶了一拳:“你才年紀大。”
“爹娘你們放心,兒子會和阿殊好好的。”紀別微笑著在墳前磕了個頭,程殊也跟著他緩緩彎下腰,“伯父伯母放心。”
磕過頭后,紀別將程殊扶了起來,給她輕輕撣掉身上的灰,將墳前簡單收拾了一下,而后離開了二老的衣冠冢。
九月天氣已近微涼,兩人相攜在山間漫步,程殊挽起了紀別的手臂,有些小鳥依人。
“你還記得上輩子你父母的忌日嗎?”程殊開口問道,“也是九月廿三。”
紀別略顯震驚地看著她:“阿殊你居然記得我父母的忌日,沒錯,的確是九月廿三。”
“我怎就不該記得?”程殊說,“因此和這輩子是同一天。”
紀別點點頭:“沒錯,相差一年。”
程殊將埋在心底一整年的想法說了出來:“這輩子你因為懷友明,也是提前一年進入六部,可是這個導致的?”
紀別嘆了口氣:“我也曾想到,只是以為你不記得了,不想給你徒增煩惱。”
程殊無奈道:“那我都已經煩惱一整年了。”
“別擔心,阿殊。”紀別極其溫柔地說道,語氣中的平和讓程殊莫名放下心來。然而程殊等了半天,都沒等來紀別的下文:“所以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順其自然就好了。”紀別輕描淡寫地說道,而程殊卻呆住了,困擾她一年的事,就這樣解決了?原來順其自然就可以的嗎?
“只是……”程殊囁嚅半天,卻不知說些什么,“你就不擔心我們到時候也……突然去世?”
紀別語氣依舊平淡:“當然擔心,只是擔心能有什么用。阿殊可曾聽過民間的一句話。”
“什么話?”程殊沒好氣地說道。
紀別嘴里叼著一片草葉,樣子有點痞,像是走在街上都會被捕快帶走問話的人,他囫圇地說:“閻王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
程殊想了想,突然覺得,也是這個道理。反正都是在河堤上走,是掉進河中,還是上了岸,誰也不會提前知道。
原本焦躁的心思突然被紀別撫平了,程殊瞬間覺得豁然開朗:“束之,你怕死嗎?”
紀別想都沒想就回答道:“我上輩子不怕,這輩子很怕。死真的太可怕了,沒經歷過的人永遠不能體會。”
程殊小聲說道:“其實我也很怕,兩輩子加起來,遺憾好多。如果這輩子也死得那樣早……”程殊又重重地嘆了口氣。
紀別看似輕松,但他也知道,當死亡突如其來降臨的時候,任你是王侯將相,還是富甲一方,都不得不接受老天的安排。
但很快,兩人都不再想了。程殊開心地說了一句:“如果定要在同一天死去,我們也知道了會一起死。”
紀別笑著在程殊的鬢間插上一朵野花:“夫人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