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情緒越發不穩定。
醫生診斷她為精神分裂癥。
沒錯,她得了精神分裂癥,一個年輕的姑娘,在她最美好的年紀。
林修風嘆了一口氣,然后將電視的聲音開到最大,他想讓喧鬧淹沒內心的煩躁,可事實證明,根本辦不到。
電視上正在演一部電影,電影的名字叫《疼》,講述的是一個中國姑娘在最單純最浪漫最美好的年紀遇到了一個高大英俊的英國男人。英國男人不停地追求她,她被他虛偽的外表和甜蜜的謊言所引誘最后甚至失了身。她告訴自己她愛他,她相信他就是她要找的那個唯一。她不顧一切地漂洋過海地跟著他去了英國,她要讓他娶她,就像當時他承諾的那樣。只是可悲的是,她沒有發現他早已對她產生了厭惡,她根本不知道這個英國男人愛的只是她的身體。她在愛欲的煎熬中痛苦不堪。她一次次地纏著他,而他一次次地毆打她,終于有一天,當她推開門,看到床上的兩具裸體癡纏在一起,她聽到男人粗重的喘息,女人嬌媚的呻吟。眼前的一切加之長期的情感壓抑徹底將她擊垮。她用刀殺死了床上的這對年輕男女。當她將鋒利的刀刃插入他柔軟的腹部時,她笑著對他說:“疼嗎?”這段近乎病態的感情終于結束,她燃燒了自己,在黑暗中撲向毀滅。她在精神病院度過了余生。
林修風在不知不覺中睡著。
……
林修風看到蕭瀟穿著病號服躺在病床上。他聲音顫抖地說:“蕭瀟,蕭瀟,你怎么了,你醒醒,你醒醒。”
蕭瀟緩緩地睜開雙眼。她的眼睛清澈濕潤。
她說:“林修風,我要死了。我馬上就要死了。”
林修風愣住了。他的身體開始顫抖。
蕭瀟笑著說:“修風修風,不要難過,不要難過。每個人都會有這一天。死一直潛伏在人生的各個時間點。替我好好地活下去,修風。”
林修風一邊哭著一邊用顫抖的聲音說:“不要.....不要.....不要……”
蕭瀟站在林修風的面前,臉上沒有絲毫的波瀾。她用手擦去了掛在林修風臉上的淚水,她低聲說:“林修風,我的后背十分的刺痛。幫我看看好嗎?”
她轉過身,背對著林修風,然后將上衣脫下。
林修風看到她赤裸的背部和長在背部上的巨大的血泡。他伸出手撫摸她背部光滑的肌膚。她因為他的撫摸,身體下意識地顫抖了一下。
他的手游移到了她背部的血泡上。
他用手輕輕地按了一下。她因為疼痛而輕輕地呻吟了一聲。
她說:“林修風,我很痛。”
他猶豫了一下,從褲兜里掏出了一把小刀。
他用小刀將血泡戳破。
血順著她的后背流淌。
林修風看到了血泡消失后出現的那道深深的傷口。
突然,從那道深深的傷口中伸展出一對白色的美麗的巨大的翅膀。
他嚇得往后退了兩步。
蕭瀟轉過身,她赤裸著上身站在他面前,她的乳房比之前豐滿了許多。她在笑。
她說:“我感覺輕松了許多,修風。”
林修風沒有說話。
她說:“我要走了。”
他聲音顫抖地問:“不要走,蕭瀟,求你。我的生活中不能沒有你,我已經失去了趙玉墨,我不想再次失去你。求你,蕭瀟。求你……”
她說:“修風,不要這樣。其實我并沒有怪你,從來都沒有。我相信趙玉墨也是一樣。這是我們的宿命。無人可以更改。”
她的身體越發模糊,她微笑著站在陽光下。窗外正下著暴雨,寒風呼嘯。
她張開雙臂,她等待著他來擁抱她,最后一次擁抱她。
他們三個曾是親密無間的朋友,可是如今趙玉墨已然離去,而蕭瀟正在和他訣別。
他的淚水不停地往外涌,似乎是想要將他余生的眼淚在這一刻全都流完。
他走過去。他想要將她抱在懷里,可是她的身體卻突然消失在空氣里。
窗外的狂風和暴雨已然停息,可方才還晴朗的天空卻突然烏云密布。
……
林修風驚醒,額頭上沁出了大顆大顆的汗珠。
他知道這是一個夢,可這夢境卻讓他感覺如此真實,這種真實感使他不寒而栗。他最近總是做一些奇怪的夢,而且這些夢都與蕭瀟有關,他不知道這些夢是否在暗示著什么。他不敢再往下想下去。他只是告訴自己這只是夢,僅此而已。
他用手背擦掉額頭上的汗。
他關掉電視,房間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他走到衛生間,用鑰匙打開門,眼前的一幕令他呆若木雞:安娜泡在浴缸的冷水里,她正在用剪刀剪自己的頭發,浴缸里滿是一縷縷漆黑的發絲。
林修風跑過去,從安娜的手里奪過剪刀。他歇斯底里地吼道:“安娜,你在干什么,你瘋了嗎?你為何要這么折磨自己。事情都已經過去,你為何還要選擇繼續沉墮。你何時才能真正面對自己。”
安娜發瘋一般撲向他,她要奪走他手里的剪刀。
林修風忍無可忍,他的巴掌狠狠地落在了她的臉上。
安娜呆立在原地,她的眼神空洞,似乎能從她的眼睛里直抵她的內心。
這真的已經不是以前的安娜了,她真的病了。
林修風將安娜的頭攬進自己的懷里,他不停地撫摸著她的頭,給予她唯一能給予的安慰。她的頭發已經被她剪得忽長忽短,凌亂不堪。許久之后,他的懷里爆發出激烈的哭聲。
她一邊哭一邊聲音顫抖地說:“我不敢閉眼,修風。我一閉眼它就會來找我。它血肉模糊,它不停地叫著我‘媽媽……媽媽……’”
……
林修風出門時便會將安娜鎖在臥室里。他害怕她會跑出去或者折磨自己。
她的病情反反復復,時斷時續。她每天不停地吃藥,她吃了許多藥,因為只有藥物才能穩定她的情緒。
她乞求他帶她去寺廟,他猶豫了很久還是答應了。
她已經好久沒有出門,街道上的熱鬧與喧囂使她局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