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認識你,我知道你就住在我隔壁。”
“我也是。”
“而且我還知道你叫林修風。你知道我叫什么嗎?”
“抱歉,不知道。”
“沒關系,我叫李秋生,大家都喜歡叫我秋生。”
“哦。你好,秋生。”
林修風與李秋生握了一下手。
李秋生笑著說:“我們這樣就算是認識了,對嗎?”
林修風說:“當然。”
“我很想和你做朋友,因為我對你很好奇。”
“好奇?為什么。”
“不知道。呵呵。”
“呵呵。”
從那天起,他們就算是認識了,久而久之也逐漸變成了朋友。
接觸時間越長林修風就越發現李秋生真的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他很隨和,很愛笑,見了面時喜歡把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可是他對別人不這個樣,只有遇到林修風時才分外熱情。當然,他的人緣很好,但用他的話來說就是他與其他人都是泛泛之交。
林修風和李秋生都很喜歡蘇軾。
林修風問李秋生他最喜歡蘇軾的哪一首詞,李秋生說:“《蝶戀花》。”然后他居然背了出來:“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墻里秋千墻外道,墻外行人,墻里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李秋生問:“你呢?”
林修風說:“《定風波》。”隨后他也背了出來。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隨后二人相視而笑。
李秋生就這樣闖入了林修風的生活,并逐漸成為了林修風生活中的一部分。李秋生逐漸成為了林修風的影子,或者說林修風成為了李秋生的影子。他們是朋友,但林修風認為他們是兄弟。
許久之后李秋生才吞吞吐吐地告訴林修風他有一個女朋友。
林修風先是一愣,因為他真的沒發現李秋生居然有女朋友了,當然他也壓根沒問過李秋生這方面的事。他故作生氣地在李秋生胸口上用力地捶了一拳,說:“好啊,你小子真不仗義,怎么,是不是怕我橫刀奪愛啊。”
“對不起啊,嘿嘿,現在說好像也不晚。”李秋生不好意思地朝林修風笑了笑。
當天晚上李秋生就把女朋友也就是李艾約了出來,那是林修風第一次見到李艾。
實話說,第一次見到李艾時林修風就被驚呆了,因為李艾應該是他見過的最美麗的姑娘。她朝他莞爾一笑,那笑容宛如丁香的花瓣,純潔美好而又絢爛。她的嘴唇涂了口紅,顏色微紅清淡,就像櫻花的花瓣,天生就是用來親吻的。他的心跳突然加速,但他不承認那是心動,他自欺欺人地將之歸咎于緊張。
她說:“林修風,你好,我是李艾。我經常聽到秋生提起你。”
林修風也笑著說:“你好,李艾,秋生也經常跟我提到你。”
然后李艾伸出手與林修風握了一下。她的手有些涼,手掌微微沁出了汗。
那天他們是在一家西餐廳吃飯。實話說,林修風對西餐并不感冒,他只是吃了一塊牛排又吃了一小塊披薩,然后就是一邊喝果汁一邊聽他們說話。這么多年來他已經習慣了扮演傾聽者這個角色,很少會主動參與談話,只有傾訴者詢問他時他才會敷衍幾句旋即又恢復到最初的樣子。他想李艾和秋生應該是很了解他的,他們并沒有強迫他扮演并不擅長的傾訴者的角色。
他們說說笑笑,時而詢問林修風一句什么,然后又繼續說他們的。林修風聽得很開心也很愜意,在他們的帶動下他偶爾還會插科打諢地說一句,他在那一刻才突然感覺原來他也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呆板,原來他還是有一點幽默細胞的。
李秋生去廁所的時候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尷尬。因為林修風不會主動制造話題而是習慣被動地傾聽,李艾或許也認為林修風是一個無趣的人,她為了緩解尷尬只是朝他傻傻地笑了笑,然后時而低下頭把玩手中的酒杯,時而掏出白色的繡著花邊的手絹輕輕擦拭嘴角,時而轉過頭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以及閃爍的霓虹。
林修風一直偷偷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他猶如欣賞一幅畫一樣偷偷地欣賞著她,沒錯,真的是在欣賞。他們就這樣彼此尷尬地沉默著,一直等到李秋生回來時她才恢復如常,又變回了剛才那個說說笑笑的姑娘。
李秋生是個很好的人,任何時候他總是會站在別人的角度替他人考慮,他會照顧到他身邊每一個人的情緒,他會調動自己的能動性竭盡全力地使他人感到放松與快樂,他不想使氣氛有一絲一毫的尷尬。他時而會找一些話題試圖讓林修風和李艾都參與其中,時而會給林修風和李艾講笑話,雖然實話說他所講的笑話并不大好笑,但林修風和李艾都會心照不宣地配合,而且大部分時候他們也真的享受其中。
在李秋生的努力下,林修風和李艾也開始漸漸地熟悉起來,第一次見面時的那種尷尬也煙消云散。當然也會有李秋生離開只留下林修風和李艾單獨相處的時候,不過林修風也早有準備,他也學著李秋生給她講笑話,他講的每一個笑話都會使她笑得前仰后合。
林修風時常會和李秋生以及李艾一起出去玩。他們一起逛街,吃飯,唱歌,打臺球,打游戲,看海,逛夜市,看電影,坐在一起發呆。林修風是個生性敏感的人,久而久之他有些擔心自己成了他們的電燈泡或者成了他們的累贅,但他們對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嫌棄或者厭惡。他們對他坦誠相待,李艾曾經說他的存在填補了他們生活的空缺,她說他是他們連接另外一個世界的唯一鏈條,她的這句話他并沒有聽懂,但后面一句話他是聽明白了,她說他們把他當做自己人。在那一瞬間,他的淚水不知不覺地涌了上來,他趁他們不注意偷偷擦掉了自己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