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蕭瀟是原諒他了嗎？

可是他看到蕭瀟笑了，眼睛里泛著淚光，那月光下凄楚悲傷的笑容讓他永生難忘。

林修風還是走了過去，躺在了蕭瀟的身旁。

蕭瀟毫無顧忌地將頭埋進了林修風的懷里，然后抱住了他。

林修風聽到蕭瀟在他的衣服上用力地嗅了嗅，他知道她在干什么，她的這一行為印證了他的猜想。他果然已經(jīng)成為了趙玉墨的衍生品，他以及他的身體已經(jīng)成為了蕭瀟對于趙玉墨的幻想，在這幻想中，他成為了趙玉墨，他的身體成為了趙玉墨的身體。他知道她想抱的不是他而是趙玉墨，在她的幻想中現(xiàn)在躺在她身邊的人不是他而是趙玉墨。他的心中再次涌出了莫名的悲哀。

林修風聽到蕭瀟說：“抱住我。”

林修風將手輕輕地放在了她的身上。

蕭瀟又說：“抱緊我，抱緊我。”

林修風用力地將她緊緊地摟在懷里。他聞到了從她身上散發(fā)出的清香，感受到了她的體溫。她的身體很柔軟，她豐滿的胸部緊緊地貼在他的身上。他此刻離她如此之近，但他又感覺她離他如此之遠。他的身體里那種本能而又原始的力量像洪水猛獸般洶涌而來，他的呼吸開始急促，但他努力抑制住自己，他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蕭瀟卻十分平靜，她似乎對一切都毫不擔心，她淡淡地說：“我好困，我好想睡覺。你哄我睡覺好不好。”

林修風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只是下意識地說了一句：“蕭瀟，我愛你。”說完之后他就開始后悔了，但在他懷里的蕭瀟并沒有什么反應。

他大著膽子繼續(xù)說：“蕭瀟，我愛你……蕭瀟，我愛你……蕭瀟，我愛你……”他也不知道說了多久，突然聽到懷里傳來輕微的呼嚕聲。他知道蕭瀟睡著了，她真的太累了。但他并沒有停止，好像上癮一般繼續(xù)說：“蕭瀟，我愛你……蕭瀟，我愛你……蕭瀟，我愛你……”

林修風說著說著突然淚如雨下，他很想大聲地哭出來，但還是忍住了沒讓自己發(fā)出一點聲音。這個世界上最令人痛苦的事情莫過于你明明正在擁有但事實上你未曾擁有。

林修風輕輕地下了床，在月光下看著她熟睡中宛如嬰兒般可愛的臉龐，他的嘴唇下意識地湊了過去，可他的吻最后還是懸在半空，沒有落在她的臉上。

林修風生怕她聽到，因而用極其細微的聲音說：“對不起，蕭瀟，是我毀掉了你的幸福，是我毀了趙玉墨的人生。我會繼續(xù)懺悔，繼續(xù)懲罰自己。蕭瀟……我愛你……雖然我知道我已經(jīng)不配，但……”

林修風站起來，走出了房間。在關(guān)門之前，他又悄悄地看了她一眼。熟睡中的她依然美麗動人，而他卻永遠不可能再擁有了。

林修風將門輕輕地帶上，坐回到沙發(fā)上，將放在茶幾上的啤酒一飲而盡。

電視上這在播出的是一部電視劇，他看了一眼電視劇的名字——《與你白頭》。

然后，電視屏幕上出現(xiàn)了趙玉墨的臉。

……

十八歲時的林修風（《與你白頭》的男主角）如愿以償?shù)仉x開了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小鎮(zhèn)，離開了他的家，離開了他的母親和姐姐。他以為他終于可以告別壓抑的童年，告別苦澀的青春，告別過去痛苦的記憶，但現(xiàn)實是，當他來到了這座陌生的城市，當他如愿以償?shù)靥と肓怂麎裘乱郧蟮拇髮W校園時，現(xiàn)實的一切才讓他徹底醒悟。原來他對于過去的記憶已經(jīng)深深地扎根在了他的腦海里，不管環(huán)境如何變化，自己依然還是以前的那個自己。他也曾試圖讓自己開朗活潑起來，但最后還是放棄了，始終給自己戴著面具總是會讓他喘不過氣來。他索性還是做回了原來的自己。

他很喜歡看書，但并不是博覽群書，而是將自己喜歡的書反復地讀，沒有次數(shù)限定，直到自己不想讀為止。

在學校的圖書館，他偶然發(fā)現(xiàn)了史平的小說——《記憶的哀傷》。

“記憶就是累贅，它把各種標記翻來覆去以肯定城市的存在，看不見的風景決定了看得見的風景。”單單是開頭的這句話就足夠吸引人。

林修風在圖書館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在陽光下慢慢地閱讀。

他一口氣就將這部只有十五萬字的小說看完。

書的最后說到：“于是我們奮力向前劃，逆流而上的小舟，不停地倒退，進入過去。”

他將書合上，如獲至寶般地將書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從那時起，每天閱讀《記憶的哀傷》便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

他以為他是這所學校里唯一讀過這本書的人，直到有一天，他像往常一樣坐在圖書館的一個靠窗的位置上讀《記憶的哀傷》時，李秋生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他認識李秋生，因為李秋生就住在他隔壁的宿舍，但他們也只是認識而已，充其量就是點頭之交。

他只是轉(zhuǎn)過頭看了李秋生一眼，便沒再說話。最后是李秋生先開口說話。

“你在讀什么書？”

“《記憶的哀傷》。”林修風淡淡地說。

“哦，好巧，我最近也在讀這本書，感覺還不錯。”

林修風用余光瞥了李秋生一眼，他不太想跟陌生人說話，何況像李秋生這種大言不慚只會用嘴讀書的人他見得太多了。

李秋生似乎會讀心術(shù)一般猜透了他的心思。他從書包里拿出了一本一模一樣的《記憶的哀傷》。

“看，我沒騙你吧。”

林修風這才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李秋生手中的書。原來李秋生并沒有騙他。

“‘如果你想知道周圍有多么黑暗，你就得留意遠處的微弱光線。’我很喜歡這句話。”李秋生笑著說。

“‘生命，只在被欲望迷亂了的人心中，才一定要分出尊卑高下。不爭是人生至境。’這是胡欣然臨死前對劉克說的最后一句話。”林修風回以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