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珊也帶著阿月裝腔作勢的站在那里，季容和汪鳳鳴都沒有揭穿她。

應(yīng)該說是，不敢！

顧家家規(guī)甚嚴(yán)，勾心斗角的事情若是讓老爺子知道了，那下場可不知道有多慘，這個節(jié)骨眼上，沒人敢把火往自己身上引。

包括已經(jīng)被顧先文打過一耳光的季容，亦是如此。

顧立沒看其他人，眼睛直直的看著季容，他抬手指了指，想說話，一句話卻哽在喉頭，最后只能咽下了一口唾沫，手指又指了指，這次有些發(fā)抖，吸了一大口氣，怒目而視，口氣卻像沒什么中氣，“你，怎么說得出來這種話？”

季容一直都怕顧立，這時候更是怕得不得了，她馬上走過扶著顧立的手肘安慰道，“爸，您別難過，別難過，您又不是有心的，孩子以后還會有的，您又不知道蕭沐晴懷了孕。”

這句話不說還好，一說出來，顧立整個人便再也站不穩(wěn)，一晚上凝成鋼繩一般的意志都在季容說出這一句話后全線崩蹋。

生叔大感不妙，不顧主仆之分，上前一步就揮開季容的手，顧立抬在半空的手僵住后，往下落去，長長的抽上一口氣后，把身體都靠在了生叔的身上，嘴里輕聲念道，“阿生，報應(yīng)啊……”哽咽后，又是一聲，“阿生，報應(yīng)啊……”

蕭沐晴一個半小時后就醒了，她還住在醫(yī)所的病房里。

現(xiàn)代社會，流產(chǎn)清宮算不得什么大手術(shù)，才做了手術(shù)休息一陣就能走路，她躺在床上，手背上還輸著液體，睜著眼睛望著窗外，明明是黑色的夜幕，卻也能看到一些星星燈火的味道。

光也是冷光源，感受不到一點點的熱。

清醒的思維，并沒有動過大手術(shù)過后的虛弱，連她的眼睛都像盛夏被雨水沖刷過的綠葉一樣，顯得很清亮。

她的手撫著腹部，慢慢的揉著，她閉了眼睛，嘴角揚著一點笑，肚子上有些冷，她想用手心把小腹捂得熱一點，可是手心也是冷的。

房間里有空調(diào)，溫度明明還高，她明明感覺不到冷，可是為什么肚子和手就是不熱呢？

她想，捂得久一些，會熱吧？

顧斯成從廚房拎了些魚湯過來，是他讓海城過來的師傅燒的。

他站在門口，正好看到蕭沐晴躺在床上，房間里很熱，她的毯子蓋在小腹以下的位置，肚子她的手一圈圈，輕輕的，很小心的揉撫著，他目光往上，看到她揚起的嘴角，看到她閉著的眼睛。

像在做夢，做了一個好夢。

手里還拎著裝著魚湯的保溫桶，他馬上退了出去。

退出去后，背靠在墻上，后腦緊緊的貼著墻壁，空著的手攥成關(guān)節(jié)發(fā)白拳頭，另一手拎著保溫桶也緊得發(fā)白。

他一大口氣吸上來，卻沒有聲音，不敢抽鼻子，生怕自己有一點點的響動教里面的女人聽見，咬著唇忍了忍。

忍得腹腔都在空抖，眼淚流過唇角，鉆了些進(jìn)他的嘴里，又苦又澀，連咸的味道他也沒有嘗到。

咸的味道都沒有。

他一閉眼睛，打開拳頭抬手摁著臉，抹干臉上的淚水，剛想一抬步走進(jìn)去，可一想到蕭沐晴撫著小腹在那里閉著眼睛笑的樣子，心上又突然被人扎了一刀。

疼得他驚惶的退縮一步回來，疼得流淚。

他又靠回到墻上，后腦抵在墻面上用力的磨蹭，他想撞上去，又怕她聽到聲響。

醫(yī)生說她臀部有傷，要趴著睡，可她就是不聽，一定要躺著睡，誰也勸不了，講什么大道理都沒用，固執(zhí)得可怕。

他怎么會不知道她固執(zhí)得可怕？

手在臉上揉著，拳頭又頂上額心，他低聲的呼了好幾口氣。

半晌后，努力在臉上扯了幾個笑容，試了好幾次，最終掛著淡淡的笑容走進(jìn)去。

剛剛本來要過來查房的何醫(yī)生看到顧斯成站在病房外的走道上隱忍著無聲哭泣的時候，心被狠狠的酸揪了一把，這樣的大家族，就算不缺女人的少爺們，在外面玩也會十分注意，不會隨便亂有孩子。

這樣的大家族對孩子十分看重，又是第一個。

這一晚上，折騰到凌晨三點了，可是誰也沒有睡，卻一點困意都沒有。

孩子就這么沒了。

這是何醫(yī)生在這個宅子里呆了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這個大少爺這樣的一面。

她退回了轉(zhuǎn)角，怕被他發(fā)現(xiàn)，任何人脆弱的一面，都不想被無關(guān)緊要的人知道。

顧斯成把魚湯放在床頭柜上，又輕輕的搬過一張凳子。

他小聲親昵的喊了一聲，“阿晴。”

蕭沐晴閉著眼睛，“嗯”了一聲。

“阿晴，喝點魚湯。”顧斯成坐下來，擰開保溫桶蓋，把里面的碗拿出來，又小心的舀著湯。

“不餓。”蕭沐晴沒有睜開眼睛，聲音都輕飄淡滑，像抓不到似的。

“我聽小英說，你晚上就沒有吃晚飯，現(xiàn)在已經(jīng)都凌晨三點了……”

蕭沐晴捂著肚子的手頓了一下，把臉撇向里面了些，“雪球呢？”

魚湯已經(jīng)裝好了，顧斯成拿著勺子，吹了吹，微笑著跟她說，“雪球回梧桐苑了。”

“能把它抱過來陪我嗎？”

“我們晚上可以回梧桐院住，就能看到它了。”

蕭沐晴依舊閉著眼睛，搖頭，“不，我要這里住，我要保胎。”

顧斯成握著碗的手一顫，心里突然一緊，“阿晴！”

“幫我把雪球帶過來，行嗎？”

顧斯成低頭凝了口氣，好一陣才抬頭看著一直閉眼偏頭不看他的女人，把湯放在床頭柜上，伸手摸著她的額頭，“阿晴，孩子……沒有了。你吃點東西，養(yǎng)好身體，過半年我們再要一個，好不好？”

蕭沐晴沒有說話，一句話也沒有了。

開始一直都輕輕撫著小腹的手，這時候綣了起來，緊緊的抓著小腹上的皮肉，她本來就不胖，而且鍛煉得又多，肚子上的肉不松，所以抓起來的時候，要抓得特別狠，特別用力，才揪得起來。

原本一直閉著的眼睛雖然沒有睜開，可是眼角卻跟水龍頭里的水放開了一樣，嘩嘩的有水往外沖，她悶悶的抽著氣，把頭偏得更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