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沐晴走后,顧斯成收到交警隊的電話,說順著監控,找到了給小孩信的人,并把視頻發給了他。
夜,梧桐苑主樓每一層的燈都大亮著。
蕭沐晴三樓的房間已經收拾好了,她將自己資料也一一整理好, 顧家的房間都很大,就像蕭沐晴和顧斯成的臥室,站在門口一望過去,沙發,書桌,幾案樣樣都有。
百來十平方的臥室比客廳的功能還要齊全。
樓上的書房,蕭沐晴一直覺得是顧斯成很私密的地方,所以,她不曾去好奇過,只是幫他整理一下。偶爾會翻點書來看,會翻到白珊的照片。
這三年多,蕭沐晴為了方便照顧顧斯成,她夜里加班辦公的地方都在臥室,這張超大的書桌上,書,筆記本,平板電腦,都是她的。
東西也不是特別多,裝進一個紙箱里,抱起來,她才一走出臥室,便看到顧斯成走進客廳,她知道今天晚上他去應酬新上任的市-委書記了。
“去哪里?”顧斯成的聲音冰涼冷硬,站在那里西裝和領帶肯定是在車里,反正小英每天清早都要趁他沒出門之前去停車場拿他的臟衣服。
他唇線都是抿得涼涼的,看到蕭沐晴,他眸子里還淬著余怒未消的火星子,雖然他站在那里依舊是倜儻之姿,可蕭沐晴還是感受到了他的酒氣。
“哦,回我的房間,早上讓小英收拾好了,現在搬上去。”
顧斯成的眉宇烏密深濃,像硯臺里剛剛磨出來的墨汁蘸過似的,他微微瞇眼的時候,眼睫又密又長的支在眼瞼上,瞳仁里的精光卻能沖破那屋密長的障礙,刺得蕭沐晴一驚,后移一小步。
“還沒離婚,就想分居?”顧斯成從蕭沐晴身邊走過,眸色微寒,話語淺涼。
蕭沐晴轉過身,將男人的背影都卷進眼里,“你左右看我不順眼,我呆在這里,你不堵得慌嗎?”
“堵?”顧斯成一頓步子,適時轉過身來,身有酒氣,卻不顯醉態,唇線淺淺勾起的時候,倒有些惑人,“呵,即便是堵,即便是要你搬,那也只能我說了算,你憑什么自作主張?”
“不過是順你心意。”
“你幾時學了心術?”
蕭沐晴把箱子搬回去,放在書桌上,抬手摁了摁額角,她才轉過身來,望著男人,輕輕一聲喟嘆,“斯成,我也知道你跟我在一起生活,很痛苦,我能理解。……我不是你的白珊,不懂你的心,安慰不了你……三年前的事,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彌補,我只能說,你高興怎么樣都可以,直到你覺得夠了,這樣行么?”
蕭沐晴的姿態卑微,連她說話的氣息都顯得力不從心,她怕自己會累,會倒,可是欠的債,總是要還的。
顧斯成的損失,她還不起,所以,他想怎么折騰她,她只能悉聽尊便。
那是這三年來每一個日夜她能想到的,公婆總是跪在祖宗祠堂里,三年來的每一個他的生日,宗祠里的公婆要跪上整整一個通宵。爺爺會誦一整夜的經,念完后,淚流滿面。
她知道,她帶給這一家人心理上的創傷和煎熬,她還不起。
所以,她能給的,只能是到她的,全部……
“我想怎么樣都可以?”他走向她,雙手撐在她身后的書桌上,她便被他圈在他的臂間,“我如果說要離婚呢?”
“離婚?”蕭沐晴驀地一驚,顧家的婚姻是不能離的,她一直都知道,而且這些年她都已經將自己催眠了,她的婚姻這輩子都不可能離,哪怕他是一輩子的植物人,她到了一百歲,只要他沒斷氣,她都要在他的身邊,照顧他。
這無疑是一個難以接受的提義。
就好象從小看的書,看的電影都告訴人們兔子是吃草的,可突然有一天,有個人告訴你,兔子從現在開始吃肉了,而且是吃獅子的肉的時候,這怎么可以讓人轉變這個觀念?
“我不同意!”
雖然唐起揚說,可以離婚,雖然那時候她也回答唐起揚,離婚她沒有資格。
她沒有資格,主動權在顧家手上,可是現在顧斯成提出離婚,她卻退后了。
她給他澆水,施肥,把周遭的樹都砍去枝椏,讓陽光照到他,讓他成長,如今,他長成了樹,卻要拋棄她。
對,她不同意!
她反手捏住書桌的邊沿,顫著聲,“我不同意!”
她看著男人打量他的時候,又像那天夜里一樣,像要把她剖開,蕭沐晴有些害怕,沒有人受過傷害過后,面對同樣的預兆會不害怕。
他的手機支到她的面前,聽到他陰涼道,“打開。”
蕭沐晴心里像放著一只鼓,呯呯呯的敲了起來,才一滑開屏幕,里面就是一個視頻有程序沒有關,但是靜止了,需要重新播放才可以。
“播放。”顧斯成淡淡的命令。
蕭沐晴預感著有什么事情很嚴重。
視頻的拍攝角度應該是從高往低,攝像頭應該是靜止的,不像手機拍攝,因為畫面雖然比較遠,但是并不抖動。
蕭沐晴眉頭越收越緊,這段路到底是哪里?她什么時候去過那里?
畫面中的人,簡直和自己太像了,雖然畫面遠,但基本輪廓在,她幾乎能一眼認出那個女人便是自己,那女人的衣服,鞋子都是她的,不上班的時候,她的頭發基本就是簡單的在后腦勺扎根皮筋。
而且那條綠色的裙子,天,那條裙子是她訂做的,為了晚上的約會,她早早的穿在身上,連出去買藥,也是穿的那條裙子。
大綠,綠得那么扎眼,風吹起來,裙擺像紗一樣飛起一些,像江南那綠如藍的春水漾起一圈圈的水波……
“建民路北,蕭沐晴。”顧斯成澀然一笑,“你太讓我失望了。”
“我有試著相信你,即便那封信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不是你寫的,我也有想要試著相信你,但是這段視頻,你還想說什么?白珊她到底怎么了你?”
“斯成!”蕭沐晴一下子像被人一下子抽去了筋,原來他相信過她,拉住他挽起的袖口,看著他此時終于有了疲色的鳳眸,她眼里氤氳的水汽,搖搖欲落,“斯成,不是我,不是我,你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