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王府里的大總管年公公!辩溆耋@異的對楊牧云說道。
楊牧云不由得心中一凜,整理一下身上的衣襟袍袖,快步從車上走下來到年公公面前躬身一揖:“下官便是楊牧云,怎當的年大總管親自來迎!
寧祖兒和冷一飛見狀,也下馬來到楊牧云身后向年公公躬身作揖。
“楊千戶不必客氣,王爺有請,”說著目光看向楊牧云身后,“二位想必就是寧百戶和冷百戶了,你們跟著楊千戶隨咱家一起去見王爺吧。”說著一側身,右手一揮,做了個請的姿勢,“楊千戶,請——”
“年大總管,您先請。”楊牧云不敢托大,后退半步,站在他下首也做了個請的姿勢。年公公眉尖一挑,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也不再客氣,袍袖一甩,側著身向著車駕緩緩走去。
楊牧云回身向寧祖兒和冷一飛微微點了一下頭,兩人會意,回步翻身上馬。他又看向在郡主馬車旁站立的玟玉,雙臂高高抬起,遙遙作了一揖,這才轉身隨著年公公而去。玟玉眼眶微微有些潮濕,目送他跟著年公公上了馬車,這才回到車上。
周王府侍衛護著馬車碾過繁華的鼓樓大街,向北來到一座高大的城門前,門前有城濠,城門上刻著端禮門三個大字。
城門上衛士放下吊橋,馬車才由此入內。
馬車的車輪碾過幽幽的青石板路,發出一種特異的轔轔聲。
年公公坐在楊牧云對面,一雙渾濁的老眼似閉非閉。楊牧云沒有掀開車子的窗帷看外面的場景,但從縫隙中偷偷撇去,但見以青白石為底座,上飾黃色琉璃瓦的朱墻延綿不絕,似乎沒有盡頭。
也不知過了多久,馬車放慢了速度,終于吱嘎一聲停了下來。
年公公如老僧入定般的雙眼驀然睜了開來,尖細的嗓子長長說了一聲:“楊千戶,到了。”
馬車停靠的地方是一座垂花門,年公公下得車來,領著楊牧云進入門內。
這是一座小院,院中有花有草,還有三間房舍。這時,寧祖兒和冷一飛也被人領了進來。
年公公在院中站定,回身說道:“三位就暫時住在這里,稍微休憩一下,待會兒自有人領你們去見王爺。”
“有勞年大總管了。”楊牧云躬身一揖。
年公公微微頷首,轉身去了。
“看來我們要在這里待上幾天了,”楊牧云對著寧祖兒和冷一飛說道:“你們就挑一下自己的居處,剩下的留給我就是了!
冷一飛默然不語,向著左側一間房舍走去。
“你不挑一間么?”楊牧云對著駐足在他身邊的寧祖兒說道。
“你現在已是北司的千戶大人了,”寧祖兒一笑,“我又如何敢妄自僭越?”
“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客氣了?”楊牧云正想再說幾句,忽聽一陣腳步聲傳來。
“寧公子——”一道清脆甜美的聲音傳來,一條婀娜的身影邁入了院中。
“郡主。”楊牧云和寧祖兒齊齊說了一聲。
朱芷晴見了他們甜甜的一笑,她身穿一件月白色密羅衫,上面繡著淡粉色芙蓉花,下面一條白色素紗裙,裙裾上繡著水綠色波紋,上面襯著幾片芙蓉花瓣。姣好的面容飾以淡淡的粉妝,襯托著整個人就像一朵出塵的白蓮。
女為悅己者容,她此來刻意裝扮一番,肯定是為了寧公子了。楊牧云瞥了一眼身旁的寧祖兒。
"芷晴,"一個青色的人影也隨之趕到了院中,朱子埅仍然是那一身青衫,他氣喘吁吁的對朱芷晴說道:"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三殿下——"楊寧二人又是齊齊一禮。
"在這里住得可還舒適么?"朱芷晴沒理她三哥,對他二人說道,一雙如水雙眸卻看向了寧祖兒。
"多謝二位殿下,"楊牧云見寧祖兒低頭默不作聲,便說道:"如此叨擾,我等心下實感不安。"
"楊公子客氣了,"朱子埅目光一凝,"冷公子呢?"
"他回房休息去了。"楊牧云說道。
"寧公子,"朱芷晴上前一步,熱切的目光看向他,"你第一次來我們王府,我陪你四下走走可好?"
“......”寧祖兒不答,眼光偷偷瞄向楊牧云,似有求救之意。
“郡主一番好意,寧公子你就不要推卻了!睏钅猎拼侏M的看了他一眼說道。
朱芷晴聽了臉上一喜,向楊牧云投去一瞥感激的目光。而寧祖兒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似乎責備他不講義氣。
“寧公子,我們走吧!敝燔魄缦沧巫蔚厣锨拜p輕扯住了他的衣袖。
“郡主,在下曉得了!睂幾鎯阂怀樾淇冢蚝舐酝税氩。
......
看著一對冤家的身影走出了垂花門,朱子埅方才說道:“楊公子,你調理身體所需的藥物王府里都有,我已配好交給了下人們,等晚上熬好了再給你端過來服用!
“讓三殿下如此費心,在下不知該如何報答。”楊牧云有些誠惶誠恐了。
“你我一見如故,說這些就見外了!敝熳訄⑽⑿Φ溃骸安徽埼业轿堇飻⒃捗?”
“唔......在下失禮,三殿下請——”楊牧云側身揮手指向中間的房舍。
朱子埅不再客氣,大袖一甩,當先走了過去,楊牧云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后......
房舍打掃得窗明幾凈,朱子埅進得屋來,不待楊牧云開口,便在一張太師椅上坐下。楊牧云一撣袍袖,坐在了他對面。
“在下客居于此,就不及給三殿下上茶了。”楊牧云自嘲了一下。
“無妨,無妨,招待不周,還請多多包涵!敝熳訄恍。
“三殿下出身王府,卻能在一窮鄉僻壤懸壺濟世,救治鄉民,真是讓在下大感欽佩!睏钅猎乒ЬS道。
“子埅身為王室子弟,當恪守王道禮法,遵循祖父遺訓,以所學醫術,救濟斯民,”朱子埅淡然一笑,"能與楊公子相識,也是有緣。"
"為了在下,讓殿下舍卻待治鄉民,返至王府專侍一人。在下心中實感愧疚。"楊牧云臉帶歉意地說道。
"楊公子實不必如此,”朱子埅正色道:“子埅此番回開封,非是專為公子。父王壽誕在即,為人子者當以孝道為先。芷晴此來,便是催我早日回府為父王祝壽。能與公子同行,則是上天安排的緣分!
“三殿下如此說,在下方心下稍慰!
“楊公子身上的毒,只能暫時壓制,因此需調養數日!敝熳訄f道:“不如待我父王壽誕過后,再行動身赴京,楊公子以為如何?”
“殿下好意......”楊牧云正欲好言婉拒。忽聽門外朗聲說道:“楊千戶在么?”
楊牧云止時話語,和朱子埅對視一眼,兩人同時起身向外走去。
一位青衣內侍站在院中,見二人從房中出來,便滿臉堆笑:“三殿下也在,”對楊牧云說道:“這位想必就是楊千戶吧,王爺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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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王宴客的地方在湖邊的一座小樓上,從樓上向外看去,整個湖面盡收眼底。
酒桌上除了楊牧云、寧祖兒和冷一飛三人外,就是周王朱有爝、王妃涵依、朱子埅和朱芷晴了。
朱有爝紅光滿面,頻頻向楊牧云三人勸酒。
楊牧云見這位周王大概有五十歲年紀,方面長須,舉手投足間頗有王者氣度。王妃涵依端莊秀麗,顧盼之間巧笑嫣然。
"楊千戶,你年紀輕輕就榮升朝廷正五品千戶,又蒙皇上詔見,前途不可限量,本王妃敬你一杯。"涵依粲然一笑,高舉酒杯遙敬楊牧云。
“謝王妃,”楊牧云站起身來,雙手捧起酒杯,杯口略低于對方,“王妃過譽了,在下僥幸立得微功,得蒙皇上賞識,心中實不勝惶恐!闭f罷一飲而盡。
涵依唇角微翹,杯口湊在唇邊,淺舐一口,便盈盈入座。
“王爺將錦衣衛描述得跟妖魔鬼怪一般,誰知這位千戶竟是這般的斯文秀氣,看上去還是個未成熟的孩子,錦衣衛的人都是這樣么?”當下心中一寬。來時的氤氳一掃而散。
宴席的這一邊,楊牧云也在打量著這對王爺夫婦。
“這個王爺已經年過半百了,王妃卻如此年輕,看上去和我年紀差不多!毖凵裰袔е唤z異色,“當真有趣,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小美人,天天跟一個老頭子在一起,不知是一種什么感覺!
“楊千戶,”朱有爝說道:“聽子埅說你身體不適,不知現在可好?”
“謝王爺關心,”楊牧云忙道:“經三殿下精心診治,已好多了!
“哦?”朱有爝向朱子埅看了一眼,“那你可得在寡人府里多待一些日子,好讓子埅能夠好好照顧于你。”
“謝王爺,”楊牧云說道:“在下身負皇命,須進京面圣,不敢遷延時日,王爺的好意只能心領了。他日有暇,若再來開封的話,定當拜見王爺。”
“楊千戶......”朱有爝拖長了聲調,“我聽子埅說你身體未愈,這如何能夠在路上顛簸,你就安心在我府里養病,皇上那里,寡人會上一道奏折,詳細奏明此事,皇上必不會降罪于你。”
“那......”楊牧云拱手一揖,“在下這里就先謝過王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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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罷歸來,天色已晚。三人回到住處,便回房歇息了。
楊牧云心中有事,不能安睡,便和衣起身,來到院中。
時值八月初,天氣尚熱,楊牧云身披單衣站在院中,并不覺得寒冷。周圍花叢中蟲鳴陣陣,他抬頭仰望夜空,月兒彎彎,銀白色的光輝織成了一張模糊而柔軟的網,把一切的景物都罩在了里面,眼睛所接觸到的都是罩在這個網里的東西,任是一草一木,都不是象在白天里那樣的真實,它們都有著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樣都隱藏了它的細致之點,都保守著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種如夢如幻的感覺。
“怎么了,睡不著覺了?”身后傳來一個人的聲音,楊牧云不用回頭就知道這是寧祖兒。
“你不也是么?”楊牧云淡淡的說道。
“你有什么打算?”他來到楊牧云身邊,“真要在這周王府待一段時間么?”
“要不又能怎樣?”楊牧云側過臉來,“王爺盛情相待,怎好拂了人家的好意,”頓了一下,“再說我確實需要好好調養幾日!
見他的目光還在看著自己,便道:“聽說再過幾日便是王爺的壽誕了,等王爺過完了壽誕,我再向他辭行,你看可好?”
“你拿定主意就好了,”寧祖兒微微一笑,“你現在是千戶,官位可比我高!
“其實你心里巴不得在這里多待上一些日子吧?”楊牧云嘴角露出一絲戲謔的笑意,“那位郡主對你可是喜歡的緊呢,你要是能夠留下來,她會更高興的!
“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會嚼別人的舌根子了?”寧祖兒重重的一拍他的肩頭,板著臉說道:“這樣的話,也能夠亂說的?”
“非是我亂說,”楊牧云面色一正,“寧公子,我們相處也有一段時間了。你與我年齡相若,我已有了妻子,而你卻還孤身一人,難道你就沒有想過跟一個喜歡的人共度一生么?”
寧祖兒聽了眸子一黯,沉默了下去。
“她不是我喜歡的人!睂幾鎯禾痤^,口氣生硬的說道。
“那你喜歡誰?是紫蘇么?”
“你再這樣說,我就替紫蘇妹子教訓你,”寧祖兒怒道:“她對你一網情深,又是你的妻子,你怎可將她亂攀扯到我身上?”
楊牧云只有把嘴閉上,他發現說錯了話,很容易把人惹毛的。
兩人一陣沉默。
“明天你有什么打算?”楊牧云還是先開了口,“我們第一次來開封,要不要出去到處看一下?”
“要去你去,”寧祖兒乜了他一眼,好像余怒未消,“跟你?本公子沒興趣!闭f著轉身回屋去了。
“他好像從來沒發過這么大的火!睏钅猎瓶嘈χ鴵u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