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朝他一笑,“什么相認?你是忘了,我是柳嫣然,慕容夫人。”
她清冷地說道,眼底的光如外面的雪般寒冷。
她是不會主動與殷辰相認,想著告訴他,自己的身份。他既然認不出來,那么就算了。
“我要帶回嫣然。”蘇陌鉆出馬車,冷聲說道。
“嫣然?”慕容澈一愣,不解地看著蘇陌,蘇陌是要去辰宮將嫣然的尸首帶回鳳城嗎?他想時,手無意地觸碰蘇陌的手,滾燙的手連著嚇得他收回。
“你發燒了,不能去。”
一整日呆在雪地上,蕭鈺死在她的懷里令她傷心,她在天牢被宋天策差點踩碎手骨,傷口發痛著現在又受風寒,全身如在火上被烤似般,難受極了。可是她不想就這么離開辰國,此時的思緒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她要去搶回嫣然的尸首,他日將她和奚哥哥葬在一處。
相愛的人若是生前不能在一起,那么死后同穴。
蘇陌不理會慕容澈的叫嚷,她鉆出馬車,迎著刺骨的寒風,由著他們撲打著面容。熱燙的身子,極冷的風,一熱一冷地交替著,她什么都不去想,雙目清冷地看著雪地。
她彎身隨意地抓住車板上的雪,蕭相夫婦沒了,嫣然死了,如今蕭鈺為救她沒了。
她該為剩下的人好好地活著。
殷辰回到王殿內等刑場的消息,他未走到王殿,刑場的侍衛就跑過來匯報。
“王,刺客逃了。”
“嗯?”殷辰扭頭冷眼瞪著侍衛,刑場守衛森嚴,莫不是宋天策故意放走的。
他離開,一半是想看看宋天策如何繼續。
若是刺客逃了,那這刺客必定是宋天策的人。
“王,是被人救走的。“侍衛接著又道。
“慕容澈?”殷辰猜測道。
慕容奚身子不好,這兩年內據說常年臥床,那來救柳嫣然的人就只有慕容澈。
如果是慕容澈來救,他能帶走柳嫣然,那死了不少的人,鳳城的精兵悍將怕是都出動了。
“不是。”侍衛接著說道,“是蘇太子!”
話音剛落,殷辰滿目地震驚,蘇太子,怎么會是蕭鈺?
在刑場時,沐風還說,蕭鈺要見他。
他想著時,眸光轉向身側的沐風。
“王,沐風也才知道,剛才蘇太子過來是想用五座城池換取柳嫣然的性命。”
沐風一說完,殷辰更發不解,“什么?”
蕭鈺為了一個柳嫣然將天朝的五座城池送上,等不到自己的回應,他就親自帶著人去了刑場劫走柳嫣然。
柳嫣然?她到底是何人。
殷辰回想起刑場上的柳嫣然,腦海里的背影單薄地跪在寒風中,她的身形突地與記憶深處的人重合在一起。
他皺起眉頭,收回思緒,冷聲對沐風說道,“走,刑場!”
未到刑場,就撲面聞得濃郁的血腥味,殷辰背負著雙手看過去,地上一片又一片的血跡,他再看過去,視線落在刑臺上。
他記著柳嫣然就是跪在這里。
“王,臣有罪。”宋天策見殷辰過來,跪在地上請罪。
將蕭鈺和蘇陌逃走,他懊悔著,該自己出手,一劍要了蘇陌的命。
讓她逃了,難保蘇陌回辰宮與殷辰相認,到時候蘇陌和殷辰聯手對付自己。
不過,他向來無所畏懼,就算是殷辰和慕容奚聯合,他也不定會輸。
“國舅,你與刺客認識?”殷辰冷眼掃向宋天策,就算柳嫣然和宋天策沒有干系,他也得給宋天策一個下馬威。
宋天策這四年來躲在國舅府內,不上朝,不自己插手朝政,他看似一個閑云野鶴,安分地讓殷辰想抓住他的罪證也難。
“王,是蘇太子帶走刺客的,臣冤枉。”宋天策連聲又道。
沒有與殷辰撕破臉前,他須得壓低自己的身份,讓殷辰找不到自己一丁點的錯。
就是這樣的手段,殷辰拿他沒轍。
“孤只知道刺客跑了。”殷辰淡聲說道。
“王,臣受罰不要緊,怕的是蘇太子帶走刺客另有所圖。”宋天策抬起頭看著殷辰,一副忠臣的摸樣,他接著說道,“這蘇太子好好地來救人,背后定是與鳳城有所交易,慕容城主定是許諾了蘇太子什么,才使他不惜性命來救這刺客。”
“哦。”殷辰拖長著聲音,回道。
“國舅說得很對。”殷辰看著宋天策,似乎認同他的話。
“王,我們不能不防,慕容城主與王爭奪天下,蘇太子若是與他勾結,那么我們辰國怕斗不過他們。”
殷辰雙目緊盯著宋天策許久,他嘴角劃出淡笑,說道:“舅舅,言之有理。”
一聲“舅舅”緩和二人之間彌漫的戰煙,殷辰喚了宋天策將近二十年的舅舅,宋天策卻從未將他當作自己的外甥。宋天策說,蕭鈺與鳳城有所勾結,才不顧性命前來救走“柳嫣然”,可是,從宋天策嘴里說出的話,他都不信!
殷辰從刑場回來,沒有回王殿,而是改了方向去冰窖。
人死了,他留著她的身體,總想著有天陌兒會突然醒來。
他步入冰窖,寒氣撲面而來,隱隱中,他有些不安,他朝著水晶棺里的人走去,一張印在心底的面容入了眼底。殷辰望著“沉沉入睡”著的面容,跳入他腦海里的竟然是刑場上背對著跪在雪地上的柳嫣然。
為何,對她熟悉?屢次與她交手,在那雙媚意的眸子看到的是痛楚,而蕭鈺前去刑場救她,這一切聯系起來,殷辰突然想起什么,他的眸光隨之落在“蘇陌”身上。
“陌兒。”殷辰喚了聲,他伸手摸著“蘇陌”冰冷的面頰,這張臉他在腦海里刻得很深,一閉著雙目就能細細地描繪出她。
他再下,雙眸落在“蘇陌”的玉頸處,手指跟著移下,停在她的衣襟處。
殷辰沉著面容走出冰窖,沐風正急急地向他跑來。
“王,不好了,靜妃娘娘的住處起火了。”沐風一說完,殷辰大步地向前走,并同身后跟著的沐風說道,“怎么起的火,是誰?”
蘇陌的屋里未經他的準許,任何人不得入內,宮婢知道他重視那里,更不敢無故使屋子著火。
唯一的解釋,是有人溜進去,點了屋內的帳紗。
殷辰趕過去,熊熊烈火吞噬著宮殿,他冷眼看著四周紛亂打水撲滅火勢的宮婢,無故地著火定是有人為之。
“王,你先回殿內休息吧。”沐風見殷辰一直背負著手站著不動,不禁出聲說道。
“無事。”殷辰淡淡地回道,他親眼看著蘇陌的住處一點點地被燒盡。
她的地方,充滿她的氣息如今剩下灰燼。
想著時,心悶悶地發痛,再想起冰窖里的蘇陌,殷辰的眸子變得更發深邃冷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