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淙這一趟走了快半年, 回來后,立刻就被周豐年給抓走了。
最近南邊來了不少人,專門在森林中挖采人參, 有普句人也有大梁的,和查圖部落的人起了爭執(zhí), 有不少傷亡,這片古老的森林已經(jīng)不像從前那么平靜了。
朝廷自然不會放棄這片富饒的森林,已經(jīng)劃為疆土, 派人駐守森林,但相比于偌大的林子, 那點(diǎn)官兵少的可憐, 守衛(wèi)任務(wù)實(shí)在是繁重, 今年又撥了幾千士兵過來。
邊城的變化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內(nèi)城建的差不多,官兵全都搬去了新城,同時外城的城墻也開始一點(diǎn)點(diǎn)的起來了。
新城那條通南北的街道開起了鋪?zhàn)樱蠖际鞘乘梁途起^,來光顧的是流犯和官兵, 邊城的百姓們依舊節(jié)儉持家, 不愿意多花錢。
因?yàn)橐N地, 牲口和家畜眾多,用水方便, 村里的人依舊還住在老城這邊。
李家人招待陸家客人時, 李青文去找周瑤, 結(jié)果卻撲了空。
早就聽說了周瑤回安陽關(guān)探親, 但是過了這么久竟然還沒回來, 真的很令人意外。
在家歇息了幾日,李青文跟著大家伙下地薅草。
去年收成很好,家家戶戶糧食滿倉,今年的稻田開出來不少,有方氏和洪州過來的一眾姑娘在,教大家伙種稻子。
耐寒的水稻種出來,雖然畝產(chǎn)才一百多斤,但多種幾畝地,改善了大家伙的飯食,白米飯再也不像是從前那般,只會出現(xiàn)在夢里。
高粱、谷子、水稻、小麥、黍子、大麥、蕎麥還有大豆,莊稼的種類越來越多,菜也多了不少,胡蘿卜、洋蔥、豌豆、甘藍(lán)、花椰菜,這些都是從羅車國那里得到的種子,已經(jīng)在邊城落地生根。
種的最多的自然是南瓜,因?yàn)楫a(chǎn)量高,味道香甜,深受所有人喜歡,不論是百姓還是官兵,都種了許多。
這個時節(jié),站在山坡上往下看,四處都能瞧到黃色的南瓜花。
之前種的那些樹苗都長大了不少,雖然李青文在去年和今年的春天不在,但依舊有人育苗種樹,林子比從前更多了幾片。
干活累的時候,直起身歇口氣,擦擦汗,深吸一口氣,可以在風(fēng)中聞到酒香味道,那是李茂群在帶著人釀酒。高粱做白酒,大麥釀啤酒,這些酒小部分留在邊城,大部分都會被拉到京城,專門供給羊蝎子火鍋鋪?zhàn)印?
從前這條從北往南流的河只供人提水、捕魚和飲牲口,現(xiàn)在可熱鬧多了。
除了兩邊一塊塊水田,還有搖搖擺擺的小柳樹,下游則是成群的野鴨和牛羊,向陽的地方空出一片地兒,拉著長長繩子,專門晾曬藥材。
去年新建成了兩個磨房,一個是坐落在河邊的水磨房,另外一個是二層的風(fēng)磨房,有了這兩個,人和牲口都省了太多的力氣。
雖然蓋磨坊的念頭是李青文想出來的,下力氣的是村里人,鄭準(zhǔn)也給了很多指點(diǎn)。
剛回來的時候,李青文就看到外面多了許多新房子,這兩年邊城成親的人可不少,有了富裕的地方,自然都想多蓋房子。
成親的多,生孩子自然也不少,晚上在外面吃飯,嬰孩的啼哭聲從四面八方傳來,那叫一個響亮。
將京城周家托付的東西送過去時,李青文聽周從信說,臨肅那邊的流犯可能要被押解到邊城來,以后那里會成為大梁最北的碼頭。
這并不是無的放矢,雖然還沒有正式的下旨,但李青文也聽江淙說過了,邊城比臨肅重要的多,沒必要為了那點(diǎn)貢品而耗費(fèi)那么大的人力和物力。
這個時節(jié)最讓人煩惱的是,抱著大狗很熱,不單是人流汗不止,狗也不停的吐著舌頭。
這次回來,李茂賢和陳氏一直在招待陸家人,李青瑞反倒一直在問李青文去洪州的事情,還打探江家有沒有催江淙成家。
李青文當(dāng)然不能說,他們的事情暴露了,只能勉強(qiáng)搪塞,招架不住時,岔話道:“江淙有他的打算,大哥,你還是多操心操心二哥和四哥的事兒吧。”
“你以為我想多管閑事?!”李青瑞一臉的恨鐵不成鋼,“要不是我答應(yīng)過你,哪里會摻和江家的事!”
“答應(yīng)什么?”李青文扭頭端著大海碗喝了一口水,扭頭問道。
李青瑞盯著幺弟看了半天,“你不記得受傷的時候跟我說過什么了?”
李青文搖頭,只覺得大哥的眼神有些奇怪。
看著他那完全不作偽的神情,李青瑞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這才明白,昏迷前說的話,他都已經(jīng)不記得了……
難怪,回來后,自己各種暗示,他依舊一副掩藏的模樣。
好家伙,自己處心積慮的想要替弟弟和江淙考量,結(jié)果他竟然都忘記了,李青瑞的心情別提多復(fù)雜了。
看到大哥扭頭就走,李青文轉(zhuǎn)過身去還拍了拍胸脯,嚇了他一跳,還以為自己和江淙的事情被大哥發(fā)現(xiàn)端倪了……
薅完草,李青文去到營地里頭,吃了幾頓方氏做的飯菜,說了洪州的種種。
田里的活忙完了,李青文跟著小四哥和村里的年輕人去了樺樹林,這里撒下了許多從京城買回來的花種,姹紫嫣紅的一片,蜂蜜在花叢中穿梭,采集甜甜的蜜水飛到巢窩。
這個時候是一年一度割蜜的季節(jié),隨著不停的分箱和種花,每年采蜜越來越多,算上北面的椴樹林,差不多能有二百多桶。
從邊城到樺樹林這條路每年要往返好幾次,已經(jīng)修的差不多了,風(fēng)一吹,路邊的小樹搖著綠腦袋。
因?yàn)橐拔锒啵磕赀@些小樹都會被啃,命硬的能活下來,死掉的就得重新補(bǔ)重,待樹活過兩年,便用刷子在上面刷點(diǎn)苦藥粉,中過招的都不愿意再吃它們。
蜂蜜一拉回來,女人們便開始忙了,大木桶放在地上沉幾天,然后用濾布弄去臘渣,然后分裝到壇子和小木桶里面。
雖然周瑤不在,但她離開時說了會回來,大家伙還是習(xí)慣將蜂蠟什么都給她留下。
回到家以后的日子過的很快,忙忙碌碌的,轉(zhuǎn)眼便到了八月。
八月的風(fēng)明顯就沒有那么柔和了,吹落了干花,早熟的莊稼葉子被吹干,其他的穗子也越發(fā)飽滿。
李青文還惦記著要跟江淙去查圖部落,便跟著村里去森林中采果子的隊(duì)伍一同從家里出發(fā)。
這一行,除了村里人還有官兵,官兵里面有要去東邊崗哨和森林換防的,也有跟著一起采果子和各種干貨的。
從前,他們都是在秋收之后才去森林,那個時候只能打打獵,做做蠟燭,現(xiàn)在愈發(fā)熟悉了,秋天便開始去森林,這里的收獲并不比地里的少。
村里的人對京城十分好奇,逮著李青文問東問西,同時也抱怨,讀書太辛苦了,天天搖頭晃腦的,還不如騎馬放羊來的痛快。
現(xiàn)在,村里不管男孩女孩都要讀書,雖然每家長輩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出息,但都明白,識字容易,真想考去做官很難,畢竟李青卓只有一個,不是誰家孩子都能趕的上的。
讀書確實(shí)辛苦,女孩大都性子沉穩(wěn),能坐的住,男孩從前漫山遍野跑的慣了,冷不丁的被拘在學(xué)堂,渾身不自在罷了。
當(dāng)然,別看他們在李青文跟前叫的兇,在學(xué)堂一個個都不敢這么放肆,否則不用夫子動手,回去爹娘和爺奶也會輪番上陣教訓(xùn)。
學(xué)不好可以說是腦子笨,不是讀書這塊料,要是敢對夫子不敬,那罪過可就大了。
這些人里面,大都是想知道京城多熱鬧的,只有少數(shù)一兩個問李青文,在私塾時如何學(xué)習(xí)的,這兩個人也是邊城孩子里面學(xué)習(xí)拔尖的,沒一個是楊家村的。
這邊的崗哨約莫五十里一個,有高高的瞭望臺,旋轉(zhuǎn)向上的木樓,修建的很扎實(shí),看上去就花了不少功夫,上面不單能放哨,還能休息吃飯。
李青風(fēng)跟營地的官兵混的很熟,走到哪里都有不少人打招呼。
長長的馬車隊(duì)伍從營地一直到森林邊緣,這個時候日頭就沒有那么烈了,風(fēng)的勢頭更甚。
跟從前不一樣的是,森林邊緣有了邊城官兵的駐守,江淙回來后一直在這里,算一算,李青文和他也有一個多月沒見了。
跟隨著一條條大狗,馬車到了森林里的小木屋,這個時候正是各種果子成熟的時候,走著走著便能聞到草木和果香。
已經(jīng)成熟的果子很多都容易破碎,與其弄回去一灘爛的,索性便在森林中弄成果醬,所以他們來時車上都裝著大大小小的木桶。
這些木桶有的是自家做的,有的是在新城的鋪?zhàn)淤I的,聽說木桶鋪?zhàn)雍唾u麻袋和麻繩的生意一年到頭都很紅火,李青文家每年都要用很多。
摘果子和做果醬婦人最利索,但是家里的一攤子事情離不開她們,所以現(xiàn)在做這個的,大都是像李青文這般有耐心的。
除了沙棘、柿子、水葡萄,還有數(shù)十種不知名的野果,李青文發(fā)現(xiàn)他們采回來的小果里面有藍(lán)莓,洗干凈嘗了幾個,味道也跟藍(lán)莓一樣,是他喜歡的沒有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