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恣華閣離開后, 只給三哥那邊送了個信兒,李青文和江淙先回了雪音私塾。
李青宏以為他回私塾要跟夫子和同窗們探討剛才過去的省試,并沒有在意, 只把東西該收拾的都收拾好, 原本他還擔心弟弟去洪州路上的安危,現在好了, 有江淙,再放心不過了。
顯然,他放心的有點早, 并不知道,原本或蹦跳亂的弟弟, 因為江淙現在不敢見人。
秦嶼他們這些天都不會回來,整個臥房只有李青文和江淙兩個人, 雖然極度羞恥, 但是為了接下來的趕路,李青文還是好好的上藥, 休養。
始作俑者的江淙除了去衙門送各種公文, 一直在私塾伺候人, 端水送飯,按摩的功夫已臻化境。
當李青文的手指頭都被捏的舒坦時,他暫時忘記了自己哭爹喊娘的慘痛經歷,問起了邊城的種種。
爹和小四哥才回去, 村子的事情李青文知道的七七八八,他能從江淙那里打聽到北面和東邊的消息。
洛維大公被平滅, 他領地的所有人都已經遷離, 北面暫時沒甚敵人, 東邊倒是不咋安生。
普句人從邊城營地這邊討不到好處, 便頻頻去森林中,他們專門尋挖人參和各種名貴藥材,但好似不怎么如意,為了破除山神庇佑,放火燒山,打傷了劉和部落的人,后來被邊城的哨所發現,雙方又起了摩擦。
聽完江淙的話,李青文想,普舉國這些人還知道挑軟柿子捏,真要打起來,劉和他們部落還真不是對手……
李青文正想的出神,臉突然被捏了一下,瓷白的面上多了一個小坑,旁邊遞過一碗蜂蜜水,貼心的放在唇邊,他不用低頭,就著喝光。
明明喝的一滴都沒有漏,嘴巴還是被擦了又擦,當然不是用布,而是用同樣柔軟的東西。
口中的甜津津被吸的一個二凈,水白喝了。
有心想要抗爭兩句,李青文一抬頭,便看到光潔高挺的鼻梁和那一雙薄唇,干涸的腦袋里面,突然就蹦出一句詩來——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被古詩這么一激勵,李青文順從自己的內心,抬手抓著江淙的前襟,讓人拉到近前,想要給個回禮。
但是他用力很大,江淙本來順應著力道,被拉到下面,李青文嘴巴一下親到了眼睛上。
這里的觸感跟別處完全不一樣,李青文知道眼睛脆弱,不敢用力,只輕輕的舔了幾口。
然后,他便得到了更加熱烈的回應。
原本明天就該回京城的李青文,又多躺了大半天,同時又想起一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對于這次的意外,江淙給出的解釋是,他的眼睛不禁碰,李青文心里默默記住。
但他以后就會發現,記也白記,因為他哥的哪里都不禁碰,一碰就著。
在私塾呆了幾日,倆人一同回東城,大家都在關心他的考試和江淙的到來,對于李青文略不自然的姿勢,并沒有在意。
中午的時候,穿的像個球的一樣的蘇元寶來了,像個吃飽飯的小豬仔往李青文的身上拱。
李青文腰受了□□,想要咬著牙把他抱起來,這個肉蛋包卻讓江淙給舉了起來。
在江淙的手上坐了半天的過山車,蘇元寶又笑又叫,待下來時,腿像是面條一般,軟趴趴的靠在李青文的腿上,這回李青文只要抓緊褲腰就行了。
還要三四日就要動身南下,李青文不肯老實歇著,心虛,怕被別人看出端倪,忙著給火鍋店又加了一道炙子烤肉。
就是用鐵條弄出一個圓圓的烤爐,烤爐下面放著炭火,鐵條上面攤炒羊肉、芫荽、洋蔥、雞蛋和蔥碎。
雖然都是一樣的羊肉,但是羊蝎子上面的羊肉,還有在鍋里涮過的羊肉,以及這種烤出來的,味道并不相同,這一新鮮玩意剛一弄出來,在鋪子里可是受歡迎了,兩個烤爐同時燒著,專門人從早到晚要烤幾百斤。
累是真累,但是算一算一盤子能賺多少錢,立刻就滿身是勁。
因為年前被贖身的鄉親想要留下幫忙還債,他們人手足夠,今年還要再開第三家,第三家李青宏想在城外,京城的外郊也住著不少人,尤其是李青文他們私塾附近。
李青文覺得挺好,臨走前把那兩個螢石球賣了,雖然還沒有打磨過,但也賣出個不菲的價格。
李青宏不想再用弟弟的錢,李青文說第三家鋪子算自己的,又添了幾百兩銀子,讓三哥按照這個數去看,相比于手里的值錢的東西,房產和鋪子少的可憐,等他從洪州回來,定再添置一些。
李青宏并不清楚弟弟手里有多少錢,只知道每次用錢,他就去賣東西,這可不是個好習慣。
這話他說出了口,李青文也很無奈,不賣不行啊,那兩塊石頭要是在手里放裂開了,那可就一文不值,誰讓螢石硬度不夠。
李青宏不懂這些,但弟弟解釋了,他也聽了進去,正準備去操辦這事,江淙又找了上來。
江淙又給了李青宏一盒子金塊,讓他買好的,不夠的話,他再換一些。
抱著沉甸甸的金銀回到屋子里,每天忙的團團轉的李青宏陷入了深思,難道只有開食肆才是最不掙錢的?
不等李青宏想明白,李青文和江淙就從京城動身南下了。
為了輕快上路,他們從京城采買的東西都放到了商隊,讓他們幫忙運送,倆人則騎馬而行。
剛走的那幾日,為了顧及李青文的身體,兩個人并不疾行,后來便放開了腳步。
江淙從前常年奔走在京城和洪州之間,這條路往返都很熟悉,哪段該快些,哪段路該繞行,一清二楚,李青文不用操心,不知不覺,倆人便行了幾百里。
雖然才過去幾日,但越往南走越熱,李青文身上的衣服每天都要換,周邊的景色也跟黃彤彤的京城完全不同。
尤其是乘船南下,馬匹被系在后面,李青文和江淙站在船頭,青風佛面,兩側青山和綠翠悠悠向后移動,穿過嶙峋的怪石,兩天三夜便行過了兩個州。
船上的人上上下下,碼頭說話的口音越來越陌生,李青文坐下歇著,手里抱著個籃子,他和江淙吃著籃子里面的各種小點心,擠在一起咬耳朵。
船上有泥爐子,掏出身上帶出來的一袋袋味料,江淙將活蹦亂跳的魚收拾干凈,李青文煮成一鍋鍋鮮美的湯,就著干糧,大快朵頤。
水流平緩時,船只經過一個大的鎮子,綠水上小船穿行,帶著草帽的漁夫們在水中劃動長長的竹竿,夕陽在水面上鋪灑出一片橙紅色。
他們在這里下船,光著腳在濕漉漉的青石板上走著,路邊有婦人賣花,江淙蹲下來,仔細的挑選一番,把五顏六色的花編成了一個草帽,放到了李青文的頭上,遮陰納涼。
投桃報李,李青文也用艾蒿擰成了一條頭尾相連的毛毛蟲,讓江淙戴著,驅蟲。
可能是這條毛毛蟲太過猙獰,身邊的蚊子少了許多,效果拔群。
因為在陌生的地界,李青文和江淙大大方方的拉著手,后面跟著的兩匹馬乖乖的走著。
原本,兩個俊朗的年輕人出現在小鎮上就惹眼,倆人這幅打扮,路邊往來的姑娘們不禁捂住嘴巴,偷偷看了兩眼,兩頰緋紅。
在小鎮上歇了一個晚上,倆人繼續趕路,南方多陰雨,李青文算是領略到了,霏霏細雨沖散了熱氣,洗出了碧藍的天空,滋潤著周邊的一切綠色。
黃昏的時候,他們到了一處林子,驚起一片飛鳥。
不用江淙開口,李青文也知道,這是他們初次相見的地方,雨雪風霜早就湮滅了曾經的痕跡,但那時的驚心動魄依舊留在彼此的心間。
李青文是個接受過現代科學教育的人,但站在斑駁的樹影間,想到過去幾年經歷的種種,心里也不禁想,幸好遇到了江淙。
江淙此時心里也是同樣的念頭,倆人注視著對方,在夕陽下交換了一個纏綿綣繾的碰觸。
進到洪州地界后,李青文肅然端正了馬上的身姿,他是來喝喜酒的沒錯,但江淙家里也在這里,把人家兒子拐了,他得好好的。
他的小動作怎么逃的了江淙的眼睛,面上帶笑,眼中溫柔,他把人拐回來了,可得好好護著。
剛到西江府,江淙就被人認了出來,畢竟是自己的地盤,很快消息就傳開了。
李青文他們才進城門沒多久,馬永江等人就急匆匆的趕來了,看到了李青文,一擁而上,生生的把人從馬上給抬了下來。
李青文知道他們的做派倒是沒覺得有啥,就是馬頭一次遇到這事情,有些驚慌,不過很快就被安撫了。
馬永江一邊呲牙笑,一邊抱怨道:“仔兒,你們咋這么快就到了,我們找的舞獅的人還在隔壁縣沒回來咧!
為了迎李青文到洪州來,他們琢磨了許多,結果還沒開始,人都到了,這也太讓人精細了!
李青文笑道:“那我和我哥出去轉一圈再來?”
“來了可沒那么容易走!”齊敏笑瞇瞇的說道,和其他人一起把李青文和江淙圍住,一行人歡天喜地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