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時候, 耳邊的風越來越大,李青文偶爾有意識時,忍不住擔心, 人會不會被這么大的風給吹跑。
通常擔心不了太久就會被燒的迷迷糊糊,也感覺不到疼, 他有時會聽到陳文的聲音,讓他快藥咽下去,還有就是毛毛回去了……
聽到這個, 他稍微放心了點,起碼狗和甜棗沒落在這些人手里,而且大哥和后面的人也沒有被抓, 他們這次被抓有跡可循。
身上越來越冷,簡直快要凍成了冰塊。
李青文想, 就算是死,自己應該也是閉不上眼睛的, 因為心里還有一件遺憾, 他還不知道江淙是不是喜歡自己。
如果不喜歡, 那他不能無緣無故的親自己, 必須得說出個“一二三四”來。
如果喜歡,那、那可真是糟透了。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 腳好像踩在了釘子上, 疼的一下就醒了, 腳丫子縮了縮。
然后就聽到旁邊有人嘰里咕嚕的說話, 李青文費力的睜開眼睛, 待眼前的白霧散去, 他看到了一張不算陌生, 但跟記憶中也不盡似的面孔。
不知道多久沒有喝水, 嗓子眼干的都快要冒煙,李青文還沒張口,他發(fā)覺自己身體好像被布給纏了好幾圈,除了四肢和腦袋都不能動。
床邊的女人動作優(yōu)雅的撫著裙子坐下,問他:“渴了?”
李青文說不出話,便瘋狂的眨著眼睛,表示自己很想喝水。
女人拿過旁邊的碗,把小小的木勺放在他的嘴邊,跟那個碗相比,這個勺子實在是太小了,這樣喝,他都替喂水的人著急。
但是,沒辦法,他動不了,只能微微張著嘴巴等著。
只喂了幾下,女人就停了下來,看著李青文道:“你傷的很重,不能一下喝太多。”
眼看著碗又放到了桌子上,李青文只能忍著,仔細品嘗嘴里剩下的水時,發(fā)覺有點淡淡的甜味。
努力把注意力從水轉(zhuǎn)移到面前的人身上,李青文嘶聲道:“劉、劉和說你被抓走了……”
床邊的女人長發(fā)如瀑,眉眼如畫,比從前看上去更加秀美了幾分,正是失蹤已久的林秀蕓。
“你也被抓了。”林秀蕓看著他,神情跟從前一樣很淡,平靜的道:“我們現(xiàn)在都是奴隸。”
剛才還以為自己得救了,聽到這話,李青文那點縹緲的希望又被吹沒了,他現(xiàn)在嘆氣都做不到,只道:“只要、只要能活著就好,謝謝你救了我……”
林秀蕓被養(yǎng)的臉上都豐盈了幾分,看上去真的不怎么像俘虜,跟險些被打死的李青文相比。
“我只是把你從那些人手里要過來。”林秀蕓眨眼道:“是周瑤的藥救了你的性命。”
林秀蕓身上穿著的裙子跟大周的服飾完全不同,再看著屋子,應該石頭建造的,擺設啥的也都完全陌生,李青文問道:“這是哪里?”
“洛維大公的領地。”林秀蕓這般說道。
李青文腦袋一片空白,他都沒聽過這個地方,如果不是剛跟林秀蕓說了半天話,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又死了一次。
看他愣著,林秀蕓解釋道:“這里在邊城營地北面兩千多里以外,算是羅車國的一部分,不過這里距離真正的羅車國很遠。”
一聽這個路程,李青文的眼前又是一黑,這讓他跑他都找不到回家的路,未免太也太遠了。
“他、他們大老遠的南下抓人是要干啥?”
安靜了許久,李青文忍不住問道,他現(xiàn)在得知道自己會不會再被這些異族人砍腦袋。
“種地還有采礦,都要人手,他們才會到處抓奴隸……”
話還沒說完,有人進來了,是個金發(fā)藍眼的年輕人,他身上穿著亞麻袍子,腰間挎著武器,一張臉被凍的很紅。
李青文還在觀察來人,那個人也在看著他,眼神有些不善,他單膝跪在林秀蕓面前,說的是另外的語言,神情很是尊敬。
林秀蕓回他的話李青文也聽不懂,只能判斷出,他們說的不是英語,也不是法語和俄語。
既然聽不懂,李青文就開始整理已經(jīng)知道的信息,自己和陳文他們都被抓了,靠著毛毛拿過來的藥,他好像保住了一條性命,他離開了森林,現(xiàn)在到了陌生的領地,成了一名奴隸。
奴隸,這個詞太遙遠了,遙遠的只在課本上見過。
也就是說,他們雖然暫時沒死,但性命也是握在別人的手里,如果有人心情不痛快,他們可能就跟小羊羔一樣被宰掉。
李青文想要吐血。
等那個年輕人走了,李青文又趕緊問道:“陳文他們還好吧?陳文,就是跟我一起被抓的,還有那些官兵。”
“他們現(xiàn)在在礦里,如果不逃跑的話,應該不會死。”林云秀耐心的說道,“還有之前抓到的那些人,大都也還在。”
聽到這話,李青文心一沉,“真的沒辦法離開這里?”
“除非死。”林秀蕓用三個字回答他。
聲音很輕,但讓人覺得窒息。
李青文還想問她被俘虜這些年過的如何,但是有兩個女人進來,把林秀蕓給扶走了。
離開之前,林秀蕓又給他喂了藥,告訴李青文好好養(yǎng)傷,不要想著逃跑。
不用她說,李青文也知道現(xiàn)在讓自己走也走不了幾步,知道陳文他們也在,倒是放心幾分,他們的人不少,等以后養(yǎng)好傷,再密謀脫身之事。
他可不想在這鬼地方當什么奴隸,他還得回去找江淙。
想著想著,李青文又昏睡了過去,他受傷又顛簸了數(shù)日才到了這里,一直沒有進食,全靠藥吊著一條命,能活著都是一個奇跡。
這次他如愿的夢到了江淙。
夢里一片紅色,到處張燈結(jié)彩,入目滿是大大的“喜”字,有人頂著紅蓋頭站在不遠處,大家都在說這個新娘子個子好高。
突然,一陣風吹過來,紅蓋頭被吹飛,露出了江淙俊美的臉。
李青文心說,他哥穿上喜服也這么好看吶,剛感嘆完,突然發(fā)覺不對,自己身上還穿著皮袍子,那是誰跟江淙成親?
他大喊道:“這門親事我不同意!”
剛喊完,就有人把他按倒,拿針扎他的腳,李青文疼的厲害,想要掙扎,卻被按住了腿,他很生氣,但還是沖著江淙喊,“把這身破衣服脫下來,你親我的事情還沒解釋清楚,就想跟別人成親?”
江淙還沒脫完,李青文就醒了,他才發(fā)現(xiàn),真的有人在扎他的腳,忍不住大聲呼痛。
他以為的大聲,其實就是嗓子咕嚕兩句,按著他腿的人,還有拿針給他放血的人都沒在意。
看著扎他的大胡子用亞麻布擦針上的血,李青文疼都不顧上了,他害怕的想要發(fā)抖,自己不會死于破傷風吧。
這些狗東西真想要的命,不給他喂藥就是了,為啥還要上刑?
“不要再扎我了!”李青文出聲道:“我啥也不知道!”
那些人聽不懂他的話,見他張牙舞爪的樣子,一副很欣喜的神情,李青文氣的咬牙,如果他能動,一定給這些人也扎幾下。
好再,這些人扎完就走了,李青文知道自己不能生氣,控制著翻涌的氣血,他不想死。
過了一會兒,之前來找林秀蕓的年輕人端著碗進來,給李青文喂湯。
李青文是真的餓了,但是這人真的是討厭他,那湯喂到了衣服上一半,灑在枕頭上一半,進李青文嘴里的屈指可數(shù)。
這要不是故意的,李青文愿意跟他的姓。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李青文只能這樣安慰自己,看在林秀蕓救他的份上,不跟這人一般見識。
就在李青文受難之時,李青瑞和另外十幾個人在森林中的木屋過了年,他們尋了許久,人困馬乏,再加上人手少,不敢貿(mào)然再往北追。
李青瑞好幾個晚上沒睡,守在毛毛的身邊,他的心像是被油鍋里炸了一遍又一遍,但不敢輕舉妄動。
陳文帶著那么多人都被逮住了,他們這點人數(shù),走的深了,東西南北都分不清楚,追風和毛毛都受傷了,實在是不敢逞強。
救兵一定會來,但是救兵來了,他們還能再尋到弟弟的蹤跡嗎?
無數(shù)次的回想那天分開的時候,李青瑞無比自責,邊城這邊丟的官兵,至今都沒有下落,仔兒可怎么辦啊。
如果劉和他們在,尚且可以問詢一下,現(xiàn)在他們也走了,羅車國的事情打聽不到,只能等官兵來。
可是營地的官兵真的會不遺余力的尋人嗎,除了李家這些血脈至親,恐怕就只有江淙他們不惜力氣的找人了……
李青瑞想到的江淙此時已經(jīng)在西北大營返回邊城的路上,沒有了糧草,一行人輕身趕路,比去時快了許多。
他們剛剛越過安陽關,從周瑤的爹那里得到了許多凍傷藥,同時也帶回了給周瑤的書信。
如果不是林堅帶隊,江淙早就先行一步,他想早點回到營地,見李青文。
每每想到那個晚上,江淙心頭都不能平靜,雖然像是做夢一樣,但他從那張臉上看到了跟以往不一樣的喜歡,如果他的仔兒跟他的心思一樣,那他可真是受了蒼天的眷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