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文找大哥和爹來看這木頭, 李茂賢說這是樟木,完全沉在水下的可以撈出來用,這種泡過水, 又浮在岸上的大半已經不能再接著使用了。
他也說不上道理來, 只是老木匠師傅們都是這般傳下來的。
李青文想, 可能是水下氧氣少, 限制了一部分微生物,可能對木頭沒有那么大影響。
最終, 這塊木頭露出的這部分還是燒掉了。
一個個爬犁上裝滿了石頭,所有人往回返。
離開時,李青文看了一眼江對面的山,想著下次再來時,可能就是另外一個雪季了, 天暖和之后,這條江化凍,太過寬大, 又沒有橋, 半年之內是沒法過去了。
這個時候想想, 江河被凍, 好像也有便利之處。
這次回到家,李青文就沒再繼續跟著去挖石頭, 把去年秋天冬天在森林收集到的種子,以及京城買回來的,拿出來開始育種。
這次他不是一個人忙了,娘親、嫂子還有姑姑都會幫把手。
筐子里的菜不論大小再次被拔了出來, 溫水泡過的種子擺滿了角角落落。
讀書、練字、練箭、照看種子, 得空就去找周從信打聽出江淙和那些官兵出去尋人可有啥消息。
齊敏和老孫他們在營地時, 還會指點李青文一些拳腳。
李青文終日忙的不可開交,陳氏看不過眼了,推著他出去透氣。
不想讓娘親擔心,李青文便去外頭走了一圈。
京城來的人走遍方圓百里,根據風水山形和防御要勢已經選定了邊城建城的地方,在營地以東八里之外。
李青文去看新址看了一眼,那里有人在清理積雪和雜草,今年比往年暖和的早,凍土也會早化,就能提前開始挖地基了。
一起住了三四年,這些官兵幾乎都認得李青文,告訴他,先建內城,內城方圓三里,城門和衙署啥的都已經畫在紙上了,就等著天暖之后開工。
同官兵們說了一會兒話,李青文背著風往回走。
營地外南邊遠遠的有幾處冒濃煙的地方,那是鄭準帶人在燒石灰,石灰窯離磚窯不遠,干活的人很多。大家都不惜力氣,雖然知道鄭準不是啥官,但懂的多,更值得大家伙的尊重。
李茂賢和鄭準脾氣很對,鄭準現在時不時就會來李家吃飯。
磚窯從去年開始就一直在燒,燒出來的磚堆成了好幾座小山,以后這些磚窯也不會停,大家伙都想,搬進新城時能住進磚瓦房子,青磚且得燒。
出去走動的多了,這日李青文早早的便有了困倦,再加上家里的那兩個不安分的出去玩了,沒人嚷嚷,他便睡了一覺。
睡著睡著,李青文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好像有什么東西壓在自己的腿上,腳上、胸口……手還有臉上好像放了一個個重重的毛墊子……
費勁的喘了口氣,李青文睜眼,就看到鼻子下面坐著一個毛嘟嘟的屁股,隨著他的一呼一吸,白色的軟毛被吹出一個迷人的小毛坑。
李青文閉上眼睛,他應該是做夢了。
就在他準備心無雜念的繼續睡的時候,臉被又熱又軟的東西舔了一下,耳邊還傳來狗崽的支吾聲。
再次睜開眼,他對上了一雙褐色的圓豆眼睛,毛屁股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毛茸茸的腦袋,這個小腦袋長滿了黑白相間的絨毛,黑色的小鼻子試圖想要拱他的臉。
李青文忍不住抬手想摸一下,但是手臂卻很沉,他一動,好像有什么東西從被子上跳下來,然后他就眼睜睜的看著好幾個毛團子向他的臉圍了過來。
這些毛團子有的是灰白色,有的棕色,一個個歪著腦袋看著李青文,李青文從它們的眼神中看到了“好奇”兩個字。
這個時候,外頭傳來了兩聲狗叫,聲音有幾分熟悉,李青文一愣,抱著站在他身上的狗崽坐起來,然后他就看到,被子和炕上,站或者趴的多了十幾只小狗崽……
他一動,炕上這些小東西都興奮的撲上來,想跟李青文玩耍。
李青文正在沉迷于招待這些小客人,聽到西屋的動靜,陳氏過來一看,就看到兒子正在跟小狗玩的歡,忍不住笑道:“啥時候醒的,你朋友來家里找你了,我本來想喚你一聲,他說不急……”
李青文袍子都沒穿上,手里抱著六只,腿上扒著好幾只,舍不得它們光滑的毛被弄臟,他一步一挪,帶著一眾毛團子來到了東屋。
劉和正坐在炕上喝茶,回頭看到他這般,笑道:“它們可真喜歡你!
把一只只抱到炕上,李青文坐在劉和對面,“手好了?沒甚大礙了吧?”
劉和點點頭,“好了。”
“把你們部落的臺子弄個洞,你們族里的人知道了不?”李青文還記著這事。
“不是弄壞了。”劉和手握著粗糙的杯子,道:“原本就是那樣的!
關乎部落的一些秘事,劉和并沒有解釋太清楚,只讓李青文放心,他們并沒有破壞族里的圣物。
劉和他們部落盤踞在這里許多年,算是正正經經的土著,有件事李青文早就想問他了,“我們營地的官兵巡視很久沒有回來,你知不知道他們的下落?”
劉和皺眉,緩緩搖頭,“我們也巡山,不過大都在森林附近,并沒有看到過他們的蹤跡!
就如江淙所言,巡視的人迷路可能并不是迷路,多半是遭了難,但是一個人都沒逃出來,細想越來越覺得不安。
李青文一直懷疑這事跟那個神出鬼沒的羅車國有關,劉和心事重重的道:““除了羅車國的,你也要小心普句人,那個被抓走的皇子又平安的回來了!薄
李青文愣了一下,“從、從京城偷著跑回去了?”
京城重地,防守就如此的不堪?!
“不,他是被普句人用美人和珍寶贖回去的。”劉和道:“你們之前的那個老皇帝太糊涂了,他手下的人還貪心!
李青文一句話也說不出,劉和呆在深山老林,知道的比他這個去過京城的人還多……
李青文問他們部落如何,有沒有再碰上羅車國的人,聽說林秀蕓和他們族人也一直下落不明,心里沉重。
劉和正色道:“其實,我這次來,除了道別,還有一個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說!
李青文愣住了,“要去哪里,以后還回來嗎?是被羅車國逼迫的?如果這樣,你們部落可以和我們營地聯手,一起對付這個敵人。”
好不容易才結交到這樣一個朋友,他實在有些舍不得。
“我們部落以放養鹿群為生,本來就要走動,并不是為了躲避羅車國。”劉和喝了一口茶水,道:“這次離開,主要是應對今年的寒日!
“寒日?”李青文不是很明白,但聽著就覺得心里不舒坦。
“我們族人常年根據風向和地衣、苔蘚的而驅趕鹿群,經久以來,族里懂得識看天象,族長和長老都推測今年可能會遇到大寒,必須早做準備。”
這也是劉和來這里找李青文的第二個原因,他知道李青文這些人以種植為生,同樣害怕劇烈變化的天氣,擔心他們被打個措手不及,所以才來特意來叮囑告訴。
李青文他們才到邊城來幾年,根本不知道這邊的天氣到底是甚么樣子的。
好嘛,官兵丟失的事情還沒有眉目,又多了這樣個驚天消息,李青文的眼角眉梢仿佛被巨石壓著,抬都抬不起來。
“謝謝你!崩钋辔膶λ娴氖侨f分感激,劉和真的是給了自己很多幫助。
“不用客氣!眲⒑驼Z氣真摯的道:“我們族長來時同我說,下次回來時,希望你到部落做客。”
“一定,一定!崩钋辔囊舱娴南胍煤玫牡情T道謝一番。
劉和也不知道這次離開后多久才能回來,他們都是逐風而走,所以他這次沒有立刻離開,準備在李青文家住一晚。
營地外頭的孩子們都炸鍋了,黑壓壓一群都圍在李青文家院子外頭,一雙雙眼睛盯著門口那些大大小小的狗,不管多好奇,也不敢上前摸一把,這些狗大的嚇人。
李青文出來后才發現,那堆大狗兄弟都來了,兩兄弟大腦袋一拱,李青文都站不住。
劉和這次來,雪車上帶了一到三個月的狗崽二十多只,說是順便領他們去泡暖河,出來放放風。
這些調皮的狗崽,一半跟著他跑進了屋子里,另外一些蹲在雪車上,虎視眈眈的審視著外面圍著的孩子們。
李青文抱著那倆兄弟的頭摩挲了一陣子,然后把一條條狗魚拖出來,砍開給它們做食物。
期間,大狗還算是矜持,小狗崽一個個的扒著他的皮袍就往李青文的身上爬,爬到肩膀上,老實的蹲著,炯炯有神的眼睛環視四周。
一只只看上去挺威風,但站一會兒,它們就會被后面的兄弟扒拉到地上,像是球一般滾一會兒,才能爬起來。
李青文的身上成了狗崽的樂園,他自己怎么摸都摸不夠,一直讓劉和多呆幾日。
這里離森林不近,劉和不敢多逗留,想了想,道:“它們喜歡你,想要留下也行。”
李青文大喜,立刻就不磨劉和了,轉頭就跟狗狗們團團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