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清風(fēng)襲襲, 裹挾著細(xì)微的水汽,自不遠(yuǎn)處彌漫開。
姜弦停下步子,微微瞇著眼睛, 輕輕嗅著清冽的味道。
她自兩年前同牧野在嶺南定居, 就已經(jīng)尋遍了山水, 臨塵這處的山脈鐘靈毓秀,似乎就該養(yǎng)著她的聽雨眠。
姜弦七拐八拐走進(jìn)小道。
林子暗沉, 不知是天色不好,還是樹林陰翳過盛。
“要去哪里?”
姜弦腳步不停,扭過頭來,忿忿道:“聒噪。不過,你也沒必要跟著我。”
話音落, 不等姜弦反應(yīng), 陳淮便伸手探了過來。
姜弦朝后一跳,想要避開他, 他卻更快地?fù)荛_壓在姜弦身后的樹枝。
姜弦驚魂未定捂著胸口,警惕地看著陳淮。
陳淮有些無奈。他彈了彈手,身后傳來簌簌的聲音, 姜弦才掃了掃衣服,哦了一聲。
陳淮聲音含笑:“林間茂密,好好走路!
姜弦斜睨了陳淮一眼。她本是不欲和陳淮計較的,只是看著他仿佛哄小孩的模樣,心里便想回懟。
“我和曉棠一起過來,從不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陳淮定定看著姜弦,云鬢高挽,用一根藤簪壓住,粗布麻服, 卻比在鳳華山莊穿著青鸞祥云鶴紋的禮服還明亮。
倘若那時候沒有那些事情,她也該是這樣明媚恣意。
陳淮一想到這個,心就沉了一息。
他將兩個竹簍放在一起,兀自走到姜弦的前面,另一只手撥開姜弦前面一路的灌木枝。
姜弦道:“你不必這樣,我也不感激。”
陳淮回頭掠過一抹苦笑,之后淡淡看著她:“我也不求你感激!
“反正路也是要走的,白得的人手不使,那才是愚笨吧!
“那你知道在哪里?”
陳淮轉(zhuǎn)過頭,指了指路上的坑坑洼洼,示意姜弦避開。
“走錯了你說一句就行!彼Z氣輕和:“怎么,呵斥人也不會?”
姜弦倒吸了一口氣。
這些話如若是以前陳淮說話的調(diào)子,那必定是說旁人蠢而不自知,可偏今日,他就是十分隨意,但這話反而真實(shí)起來。
姜弦別過臉,不去管他。
陳淮也知道剛剛他說的那件事又激起了姜弦在宣平府不好的記憶。
姜弦已經(jīng)十分疏離于他,他也不能執(zhí)拗地自討苦吃、等著她能回答他的話。
他慢慢走了起來:“跟上!
臨塵山的山泉起源不在于嶺南,但聽這里的老人說,這山泉一路經(jīng)過的都是荒無人煙、極為自然的地方,故而它的下游與堪比其余江河的源頭。
泉水與山林的樹木花草一般,與自然相合、與季節(jié)相應(yīng),四季之中,最好的泉溪也在不斷變化。
這個時節(jié),滿目青郁,最甘冽合適的水就暗生在濕冷的谷里。
姜弦走到陳淮面前,從竹簍里拿出一根竹筒,徑直走到泉邊,舀了一點(diǎn),品了一口。
陳淮看著姜弦繼續(xù)要舀,立馬放下竹簍,攔住她。
“山泉寒涼,我來吧!
姜弦眄了陳淮一眼:“你嘗得出來?”
陳淮不說話了。
姜弦嘖了一聲,仔細(xì)辨別泉水的味道。忽的,她聽見身后陳淮的聲音,低沉、帶著些許說不出的遺憾。
“我和你在一起一年,竟然沒能把你這些功夫?qū)W一星半點(diǎn)。”
姜弦的手微微一頓。
青綠的竹筒停在山泉之上,水面蕩漾,連同上面的人也是一道一道動蕩的影。
“你少碰一些這些冰涼的東西,我若是記得不錯,你的葵水日子快了。”
這些姜弦從來未同陳淮說過。
姜弦訝異地回過頭,陳淮已經(jīng)站起了身,她只看到了陳淮月牙白的衣袍,其上銀線同暗線交織,如仙鶴起自陰鷙。
姜弦微微吞咽。
陳淮繼續(xù)問道:“平日里還會不舒服嗎?”
姜弦其實(shí)只痛過一次,不過那次,是她知道了所有事情,懶得理陳淮,而不久,他就隨太子殿下去了暉州,二人再交集就是象郡臨塵了。
姜弦不想想前塵往事,她收拾好竹筒,又從陳淮手邊的竹簍里拿出更多,開始默默裝水。
這后面的事情,就不需要姜弦再來辨別。
陳淮不動聲色擠過姜弦,迅速將所有的水裝好。
等這些事情做完,已經(jīng)過了一個時辰了。
陳淮偷偷瞥了姜弦一眼,這次似乎要做什么珍貴的酒,故而姜弦?guī)缀趺扛粢豢叹鸵惺芤幌滤奈兜,故而換了許多地方。
陳淮有些許好奇,再加上裝水這一段時間,他同姜弦一句話也沒說,又覺得有些不夠珍惜。
故而他暗自斟酌一番后,才故作輕松問:“山泉不同時間真的差別很大嗎?”
姜弦掀起眼簾,看著立在自己面前,竟然顯得有些規(guī)矩的陳淮,燦然一笑。
陳淮一愣,便聽得姜弦悠閑道:“差別,倒也不至于這么夸張!
“不過不是有王爺背著竹簍嗎,我索性就多試個地方!
陳淮眨了眨眼,他扭身過去,此刻溪面上點(diǎn)點(diǎn)光亮,像是夜晚千萬星辰落入,鋪陳散開。
“那為什么不再試幾次?”
姜弦聽著陳淮夾帶一絲喜悅的語氣,眉頭一蹙。
不至于吧,這是瘋了嗎?
就算是……也不至于被耍還這么理所當(dāng)然吧。
姜弦抿抿唇,胡亂應(yīng)付道:“沒意思,還浪費(fèi)時間!
“這會兒,午膳的時辰也過去了!
陳淮聽姜弦這么說,才抬頭看了看。
烏云已經(jīng)散盡,此刻天朗氣清,頭頂?shù)奶栒毙毕蛭鳌?
“你餓了?”陳淮環(huán)顧左右道:“我去看看有什么獵物!
陳淮走得急促,姜弦索性直接拉住了他。
“剛剛裝水沒看見竹簍里的點(diǎn)心?”
陳淮這才想起還有這么一茬。
他道:“也不能一直吃點(diǎn)心,我去看看有沒有兔子!
姜弦抬抬下巴,面上一副你自便的表情,眼睛里卻像是在說:我吃完點(diǎn)心就走,你想吃烤兔子、烤魚就自己慢慢烤……
陳淮斂息,折身取出了點(diǎn)心,打開了油布遞給姜弦。
姜弦這點(diǎn)心吃得慢,已經(jīng)不能用細(xì)嚼慢咽來形容了。
她甚至一邊吃著,一邊還饒有興趣看著陳淮,卻發(fā)現(xiàn)他當(dāng)真無欲無求一樣,立在她的不遠(yuǎn)處,安安靜靜等著她吃完。
那模樣,不知道的以為他是元一。
姜弦挑了挑眉,沒了食欲,她把吃了一半的點(diǎn)心放了回去,站了起來。
陳淮明明沒有轉(zhuǎn)身,但像是背后有眼睛似的,拿起了腳邊的兩個竹簍。
竹簍與剛剛不一樣,現(xiàn)下盛滿了裝著水的竹筒,分量不輕,他卻像是與剛剛無異,一只手提著,另外一只手撥開姜弦面前的樹葉。
姜弦想了一下,還是譏誚道:“王爺幾年不見,倒是會伏低做小、伺候人了?”
陳淮回頭:“我倒是希望能一直這樣伏低做小!
姜弦一梗。
她給自己翻了一個白眼,好好地人說什么話?不說話不會走路嗎?
不過,陳淮倒是真的如他所說格外體貼,后來的路一字不發(fā)。
姜弦自然知道,今日、準(zhǔn)確是再次見到她,陳淮怕是用完了前半生積累下的好脾氣。
只是她心里有個結(jié)。
她其實(shí),最看不得陳淮這個樣子。
到了聽雨眠門口,姜弦讓人接過了陳淮手里的東西。
語氣和軟一些:“王爺,你回去吃點(diǎn)東西吧,不用過來了!
陳淮微微側(cè)身,掃了一眼聽雨眠內(nèi)。
此刻晌午剛過,人最是多。
“人這么多,估計也沒有伙計幫你。”
“這山泉這么好,別浪費(fèi)了。”
姜弦有些躊躇,眼見著陳淮進(jìn)去了,姜弦跟在他身后急急道:“還有半年!
陳淮腳步一頓。
還真是、時時刻刻提醒著他,數(shù)著日子算著他走。
陳淮嘆了一口氣:“那我還能伏低做小半年!
他手一展:“請吧!
聽雨眠依靠在竹海里,得了天地孕育,這里的竹子筆直挺拔、粗細(xì)皆宜。
陳淮真的進(jìn)來后,發(fā)現(xiàn)他其實(shí)也幫不上什么忙,最多是將姜弦已經(jīng)做好的高粱酒從酒坊里搬出來。
他在姜弦的身后,看著她點(diǎn)點(diǎn)翠竹,認(rèn)真的模樣盈盈帶光,讓人不忍打擾。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姜弦才選定地方。
“你這是做什么?”
姜弦道:“做竹筒酒!
這名字有些熟悉。
陳淮好整以暇,做出洗耳恭聽的架勢。
姜弦一邊忙著一邊道:“就是把釀好的高粱酒用一些方法,傾注在這些幼竹里,隨著幼竹長成——”
姜弦話一頓,她同陳淮說這么多做什么,她正欲收了話題,怎料陳淮卻接了上來。
“所以酒會帶著竹香,清香甘甜?”
姜弦下意識點(diǎn)點(diǎn)頭。
“很麻煩吧?做起來。”
姜弦沉吟片刻:“如若不算高粱酒,這個可以兩個月,也可以九個月,時間不固定。”
陳淮安靜下去,過了不知幾刻,他道:“周嬤嬤說,我把一個很是在意我的女子弄丟了!
“這三年,我總是有時間反復(fù)體會。”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看了甜甜的電視劇,搞得我寫文有點(diǎn)奇怪。
就是那種冒著粉紅泡泡寫殺馬特的感覺……
事實(shí)證明,我喜歡甜甜。
以后淮狗子這樣的男主,不要躺在我的專欄。ú嫜
各位天使以后不要等。
你們過甜、我牙疼!( ̄▽ ̄~)~
每日表白給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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