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沒有任何聲音,所有人都在聽著他們的對話,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除了葉傾城,這個知畫也是個一等一的高手。
輔子徹忽然間坐了起來,他雙目無神,搖頭晃腦得道,“拿酒來!我要喝酒!”
在這個時候喊著要酒,真是個不要命的舉動,所有人都望向了他。
酒館的小二望了眼葉傾城,又望了眼知畫,這才驚驚顫顫得走到輔子徹身邊,道“這位客官,您已經喝醉了,可還要再拿酒?”
輔子徹忽然站起身,一把推開了他,口中喃喃說道,“我要酒,我要酒!”
他推開了小二,搖搖晃晃得走到黝黑男子的桌前,拿起他的酒,整壺往口中灌。
那黝黑大漢哼了一聲,“好大膽的醉漢,竟敢光天化日討老子的便宜!”說完他一腳重重的踹在輔子徹身上。
輔子徹被這么一踹,整個人摔到在地。他倒地后,第一時間就是去撿那壺酒。
那黝黑大漢走上前去,揮起大拳頭就往他身上砸,輔子徹卻只顧著喝酒,任由他打得自己鼻青臉腫,鼻血橫飛。
“住手!”知畫走到他身前,望了望他,心道,“是他。”
她讓隨從去將他扶起,卻被他甩開了,他將酒大口大口的灌入口中,直到整瓶酒喝完,方才躺下呼呼大睡了起來。
知畫又對隨從道,“扶他起來。”
“別動他!”只見沐七七忽然出現在酒館中,臉上已全是淚水。
她望著躺在地上,爛醉如泥,滿臉是血的輔子徹深深的吸了口氣,輕輕走過去將他扶起,靠在自己肩頭。
知畫道,“你是何人?”
沐七七用袖子拭擦著輔子徹的臉,沒有理會她。
那黝黑大漢走上前道,“讓我打死這條死狗。”
沐七七轉過頭,狠狠的瞪著那黝黑大漢。
知畫望向葉傾城,道,“這斯的命值多少錢?”
葉傾城道,“不用錢。”
知畫道,“為何?”
葉傾城道,“因為我現在又有心情了。”只見葉傾城忽然沖向那個黝黑大漢,桌上的一雙短刀不知何時已被他提起。
手起刀落不過眨眼間的功夫,短刀已劃過那黝黑大漢的喉嚨。
直到躺下的那一刻,他都不相信葉傾城的速度竟有這么快。
沐七七連看都沒有看一眼,她的心思都在輔子徹身上。望著他這般自甘墮落的模樣,她心如刀絞。
沐七七咬著牙,將他扶起,轉身就往外走。
望著她們走出去的背影,葉傾城道,“如果有機會,我定要請他喝酒。”
知畫道,“只怕你等不到這個機會了……”
……?……?……
沐七七挽著輔子徹出了酒館,他身子沉重,卻松松散散。
沒走多遠,輔子徹忽然胃中翻滾,撲倒在地上就吐了起來。
沐七七走上前,拍拍他的背,眼淚又忍不住流了出來。
一個少年出現在她身前,道,“你打算帶他去哪里?”
沐七七抬頭望了一眼,卻是元喬。
沐七七道,“我只想帶他去個沒有人的地方。”她想了想,又道,“你是燕赤霞前輩的徒弟?他人呢?”
元喬搖了搖頭,他的眼睛非常的冷漠,縱然是有情感流露,也絕不會透露半點溫情,他輕聲道,“不是。”
沐七七道,“那你是?”
元喬道,“朋友。”
沐七七道,“朋友?”
元喬點了點頭,道,“他從不收徒弟,所以我只是他的朋友。”
沐七七又道,“你一直在一旁跟著他?”
元喬點了點頭。
沐七七又道,“你瞧見他喝成這般模樣,也不阻止他。”
元喬道,“傷心人自然需要傷心酒,旁人勸不了。”
沐七七轉過頭望著輔子徹,心頭又是一痛,道,“戰意門的人正四處尋他的下落,你也放心讓他一人出去喝酒。”
元喬道,“所以我一直在守著他。”
沐七七道,“帶我去找燕前輩。”
……?……?……
花蓉月激動得走上前,道,“你回來了。”
葉傾城嗯了一聲,將一雙短刀放下。
花蓉月又道,“你可打聽到他們的消息?”
葉傾城道,“你打算出多少錢跟我買?”
花蓉月低下頭,道,“你想要多少錢?”
葉傾城輕輕的坐下,道,“你就算給我一座金山銀山,也買不起。”
花蓉月道,“為何。”
葉傾城道,“因為這是個要命的買賣,收你多少錢,都是要虧本。”
花蓉月道,“我的確不該找你幫忙。”
葉傾城嘆了口氣,道,“墨辰與胤楓都沒死。”
花蓉月抬起頭,臉上透出一絲歡喜,隨即又低沉著聲音道,“既是個虧錢的買賣,為何你還要告訴我。”
葉傾城道,“因為你就是我的主子,老板。”
花蓉月噗呲一聲笑了出來,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上,道,“我真不敢相信,你這么冷的人,竟也會說出這般甜的話來。”
葉傾城伸出手緊緊的摟著她,道,“自遇見你開始,我這條命已不屬于我自己。”他閉上了眼睛,又道,“從今往后,我絕不會讓你再受到任何傷害!”
花蓉月沒有說話,兩行眼淚已絲絲滑落了下來。
葉傾城又道,“胤楓被鎖在戰意門地牢中,墨辰重傷昏迷,成了一個活死人。
花蓉月抬起頭,拭了拭眼淚,驚道,“活死人?”
葉傾城點了點頭,道,“他被朱淵擊碎了天靈蓋,沒死已是件奇事。”
花蓉月怔怔入了神,又問道,“你可打聽道晚顏的消息?”
葉傾城搖了搖頭,道,“她就如人間蒸發了一般,根本無跡可尋。倒是胤月……”
花蓉月望著他,問道,“你找到胤月了!”
葉傾城嘆了口氣,道,“我不確定,但我有種直覺,那個人,也許就是他……”
輔子徹被元喬和沐七七帶到了蘭若寺,他不知道自己已經睡了多久。
睡夢中,他仿佛聽到有人在他身邊念著他的名字。
那么輕柔,那么遙遠。
可他卻聽得很清楚。
迷迷糊糊中,他也感覺到,有個人就坐在他得床頭,輕輕替他擦著汗水,他想睜開眼睛看清他是誰,卻又無力的昏了過去。
待到看清她的模樣時,天已經微微亮了。
她一夜沒睡,因為她一雙美麗的眼睛看起來很疲憊。
輔子徹又閉上了眼睛,輕聲道,“仙子身份尊貴,此處臟亂不堪,還是早些回云荒仙境的好。”
沐七七顯得很鎮定,她道,“我知道你此刻很痛苦,可你也不能這般折磨自己。”
屋子里很安靜,沒有任何聲音。燕赤霞和元喬不知去了何處。
輔子徹又道,“你知道我死不了的。”
沐七七道,“你當然不會死,也不可以死。我只盼你可以長命百歲。”
輔子徹眼眶已濕潤,“為何死的不是我?為何死的是他們?你可知道我比死還痛?”
沐七七道,“你死了,誰去為他們復仇?”
輔子徹沒有再說話,他緊緊得閉上了眼睛,心中又開始痛了起來。
夜已深,他一直都睡不好。
但他卻不想動,如果這樣睡著就可以死去,他會很樂意。
睡在隔壁房間的燕赤霞鼾聲如雷,在過去兩間房間,沐七七和元喬應該也睡著了。
他卻雙眼睜得很大,全身淌著冷汗。
這并不全是他心中的痛,他腹間的刀口也很痛,痛到腰后。
他得刀口一直沒有痊愈,雖然燕赤霞已為他敷過了藥。
但他卻從未去看過這個刀口,也從未關心過。
每次感覺到刀口又在崩裂的時候,他都咬咬牙挺了過去,他不在乎。
傷口已在發炎,他還在勉強的撐著。
他已痛得身子縮成一團,連呼吸都困難。
他依然強忍著,也許死了便可一了百了。
他想喝酒,只有喝了酒,心里才不會那么痛。
他要出去找酒,就算是爬,也要爬出去。
沐七七望著他,心中滿是悲傷,“你又想走?”
他知道沐七七很關心他,燕赤霞和元喬也不會讓他再出去,他并不想驚動他們,卻還是被沐七七發現了。
沐七七道,“你的傷還沒好,你要去哪里?”
輔子徹掙扎著,他想站起來,卻又跌了回去,他喘了口粗氣,道,“去一個有酒的地方。”
沐七七走道她身前,掀起他的衣服,望著已被鮮血染紅的白色粗布,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她輕輕的翻開白色的粗布,望著鮮紅的傷口,重重的哭喊道,“你的傷口馬上就要腐爛了,此刻竟還想去喝酒?你如此不關心自己的性命,你對得起墨辰嗎?對得起北島嗎?對得起醉色堂上下百余條性命嗎?”
聽到這里,輔子徹已經泣不成聲。
他永遠忘不了墨辰死死拉住朱淵的弓而被擊碎了頭骨,永遠忘不了北島為自己擋下的那一箭,永遠忘不了醉色堂的人一個個得倒在他面前。
沐七七緊緊得抱住了他,她知道此刻他的心有多痛多孤獨多寒冷。她想讓他知道,無論什么時候,她都會在他得身邊。
燕赤霞輕輕的嘆了口氣,道,“這便是世間疾苦,見了他這副模樣,你還會想著要出去么。”
元喬卻道,“想,最起碼,他知道什么是酸甜苦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