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胭說了，歸雁書院的名額這事，是老太太管著的，我做不了主。既然這樣，你們還有別的事嗎？”

從如意樓的事情中，抽出一分精神，南燭扭頭，問。

司徒晴眼中訝異一閃，似乎是沒想過南燭竟然不執拗了。她飛快抬眸看了許久的南燭，卻見眼前的小姑娘眉目清亮明澈，眸光中隱含睿華，卻有些漫不經心，似乎并沒把這件事放在心里……

只這一眼，司徒晴知道勸說無望。無聲地在心中嘆了口氣，她拉了拉顧姨娘的衣角，凝聲道：“姨娘，我們走吧。”

“這怎么行，你歸雁書院的名額……”顧姨娘還待說話，司徒晴卻搖了搖頭。

顧姨娘眼中雖有疑惑，卻知道自家這個閨女素來是主意很大的，當即吞下話音，跟著司徒晴離開了。

那倆母女一走，墨胭墨脂就傻乎乎的看著南燭，像是看見什么怪物。

“你們看我做什么？我腦門上長了三只眼嗎？”南燭一抬頭，看見她們的表情，好笑的摸臉，問。

兩女齊齊把頭搖的和撥浪鼓似的，心悅誠服地感慨：“沒有沒有，奴婢發現姑娘和從前似乎有點不一樣了。”

“這樣不好嗎？”南燭偏著小腦袋，問。

“怎么會。那對狼虎之心的母女再也不能支譴姑娘了，奴婢高興還來不及。”墨脂捏著粉拳，興奮極了。

“沒別的事，去給我弄點粥來吧，大早上的不吃點東西，還是會餓啊。”淡看倆丫鬟興高采烈地用力點頭，像是遇見什么天大的好事一般，一路小跑地出去了，南燭微微一笑。

直到走遠了，墨脂臉上激動的紅暈還沒消下來。

“墨胭姐姐，姑娘真的變了。”

“是啊，她居然沒有沖動之下，把歸雁書院的名額讓給晴姑娘。”

“哈……剛才晴姑娘的臉色你看見了嗎？”

“看見了。我從沒見過晴姑娘那樣想發火，又發不出來的表情，我估計她氣壞了。”墨胭眼波閃動，抿嘴一笑。

“真是太解氣了。”揮舞了一下拳頭，墨脂笑道。

墨胭也抿唇笑了，可笑了一會兒，她眼神就黯了下來。

“墨胭姐姐，姑娘這次沒上晴姑娘的當，你為什么看起來并不高興？”清脆地問著，墨脂疑惑極了。

墨胭嘆了口氣，說：“姑娘自幼喪母，老太太把你我送到姑娘身邊，就是想讓咱們能佐著姑娘，別讓姑娘被內院這些如狼似虎的姨娘們欺負了。誰知道姑娘心太大，自負清高，不識人心險惡，被挑唆幾句，就不知東南西北。”

墨脂年齡小，聽不得姐姐說南燭的不是，忍不住為南燭抱不平了。

“這也不能怪姑娘啊。夫人當年死得蹊蹺，老太太又不在，她被姨娘帶了兩年，日日聽姨娘們說這事與老太太有關系，她就心存芥蒂，一腔怨憤全發在了老太太身上。這都是府上這些姨娘們太可恨。”

墨胭眼中透著化不開的愁悶，幽幽說：“你我都是老太太親自挑給姑娘了，就因此事，她總以為咱們是老太太的人，會害她……”

墨脂叫了起來：“天大的冤枉！老太太再怎么樣，也是她的親祖母。我們更是忠心耿耿，怎么會害她。”

墨胭嘆息：“可姑娘不知道啊。她不親近祖母，只聽姨娘們的話兒。”

墨脂冷哼一聲，氣道：“司徒府上這些姨娘姐妹們，能有一個好的？那一個個如狼似虎的捧殺她，只會順著她。姑娘會變成這樣分不清是非好壞，還不是這些姨娘給捧殺壞了。提起這事，我就生氣。”

墨胭說：“我一直以為三年前元宵燈會，那些庶女姐妹們攛掇著姑娘去給七皇子送并蒂花燈，讓姑娘成為了京都最大的笑柄之后，姑娘會認清楚這些姨娘們的真面目……”

“她那些姐妹們真是壞透了！”墨脂捏著拳頭，憤憤不平。

墨胭想起這些年的遭遇，傷感地垂下眼簾。

不過，想了一會兒，她就想到南燭今天拒絕顧姨娘的姿態，精神不由為之一振：“不過今天還好，姑娘到底聰明，沒跳了顧姨娘的坑。”

“對啊。”

墨脂也笑得極為燦爛，心頭沒了擔憂，她又恢復了跳脫的性情，抓著墨胭的手，放在自己的胳膊上。

“墨胭姐姐，你摸我的胳膊，現在還顫著。晴姑娘剛才和顧姨娘一唱一和地激將姑娘時，我真的是嚇壞了，真怕姑娘把名額就讓出去了。”

墨胭安慰似的摸摸她的頭，笑道：“我何嘗不是。”

墨脂后怕，道：“姑娘的名聲被元宵燈會那一場笑話所累，本就跌入了谷底，及笄后，能不能嫁出去都是個問題……顧姨娘只想著歸雁書院出來的女學子頂頂有面子，只想著晴姑娘聰明慧黠，進去了便能一躍成為人中龍鳳。她怎么就沒想過姑娘若真把這名額給了晴姑娘，沒了歸雁書院的庇護，往后怎么嫁人啊……”

“那個沒臉沒皮的老東西，什么時候會替咱們姑娘著想！你忘了嗎，當年的元宵燈會，就是晴姑娘攛掇著姑娘去給七皇子獻燈，這才在京都貴女們的面前丟了人。”

說到顧姨娘和晴姑娘，饒是墨胭這么穩重的性格，依舊不由的咬牙切齒，妙目中怒意勃然。

兩人利落地在廚房揭開鍋蓋，盛出溫熱噴香的米粥，又配上新鮮甜脆的娃娃菜。

一路往院子里走的時候。

墨胭不知想到些什么，面色凝重，突然說道：“這幾日，不管姑娘到哪兒，咱們必須要一直守著了。”

“咦？”

在墨脂疑惑的眼神下，墨胭正色道：“這次顧姨娘來要歸雁書院的名額，我覺得不簡單。”

撇嘴，墨脂不以為然的說：“還有九天，歸雁書院就要開學了。就這么幾天，我不信顧姨娘還能翻出什么風浪。”

墨胭說：“顧姨娘不足為懼，可是還有司徒晴啊。”

對啊，還有司徒晴。

墨脂身體一震，猛然想到司徒晴平日做派：司徒晴性情溫婉安靜，雖不爭寵，卻是唯一在司徒府上頗有分量威望的庶女。司徒晴很少和老爺、老太太、又或者南燭伸手要什么東西，可她一旦要了，根本沒有失手的可能。

眼前驟然浮現一張看似溫婉，實則狠辣無情的秀麗微笑。墨脂心頭狠狠一跳，她突然記起：那女人分明對歸雁書院勢在必得。分明有企盼，可她卻并未和南燭多做糾纏。正是因為司徒晴表現得太平靜了，反而更讓人琢磨不透。

墨脂的興奮勁兒突然像是被冷水澆滅。一時間兩女都沒再說話，可在對方的眼中，她們都看見了彼此對南燭深深的擔憂。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南燭從小性格便純良無邪，一直斗不過司徒晴，如今……又被這么可怕陰狠的對手盯上了。

兩人回想起三年前的花燈會上南燭成為京城笑話的原因，紛紛眼神發澀，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