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問問你去沿溪書齋干什么,至于發這么大火嘛。我可不管,太書大人,是我先來找你的,你不能跟他走。”不高興地捏著何雪衍的衣角,南燭狐疑地瞥他一眼,分毫沒意識到何雪衍是個正常的男人。
就連何雪衍幫她扣好斗篷,她都理所當然地覺得何雪衍就該這么照顧她……
誰讓她是他妹妹呢。
小姑娘思想純得和水似的,何雪衍額上卻沁出了細密的汗珠,若說這是其他女人倒也罷了……
不同于南燭見識少。
何雪衍游走在黑暗陰冷的錦衣堂,手中沾著淋漓的鮮血,見多了朝官為保命特意養嬌送來的人間絕色。
無論身份尊貴如映秋公主,還是低賤入草芥的娼門美人,長得如南燭一般瀲滟生姿的女子雖然少,卻并不是沒有。然而,便是她們脫干凈了站在他的面前極盡勾引,何雪衍也不會失了方寸。
唯獨南燭……
這個得罪過他的小女子。
在幾日之前,何雪衍甚至都叫不出她的名字,只知道她是個無甚性格的花瓶美人。就是在這幾日,南燭日日來纏他。每每總用她那雙瀲滟如水的圓眸睇著他……
那眸兒,永遠坦蕩、明亮、毫無雜念,像是熠熠的火光,能夠照亮人心底最深處的陰暗。
少女的形象在何雪衍的眼中倏然鮮活、靈動起來。
“雪衍兄。我與你說話,你都不帶搭理我了。”
酸溜溜地又冒了一句,肖天煬費盡心思地想看看何雪衍懷中的孩子到底生得什么模樣,可除了石青色的斗篷,什么都看不到。
“肖兄有話直說便是,不必拐彎抹角。”
不動聲色地把南燭往懷中一帶,何雪衍也不知自己這是怎么了,竟分外介意與其他男人分享南燭的美貌。
“有話?我能有什么話啊。要擱在別的時候,咱們摟著你的小寶貝,在沿溪書院快活一番也未嘗不可,可今兒個……”
肖天煬看不到那孩子,口上卻還絞盡腦汁地去占便宜。
他本以為這不打緊,未想,話才剛剛脫口而出……
刷!
一道刀剮似的目光倏然掃了過去。就像是三九天突然被人迎頭潑了盆冷水!凍得人透骨寒涼。
肖天煬摸摸后腦勺,頗有一點兒鬼門關走了圈的膽寒感,幾乎差點被嚇尿了。
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這……不對啊。
雪衍兄剛才那眼神,是想殺了他嗎?
奇怪地摸了摸發寒的后頸,肖天煬忍不住再抬頭看了一眼,卻見何雪衍那一張光焰驚人的秀麗五官中并沒有過多表情……
是……
看走眼了吧。
安慰了自己好久,好容易把惴惴亂跳的小心臟塞回到肚子里。
肖天煬一連深吸好幾口氣,這才漸漸緩過神。
不過被這么一驚,他也沒什么打趣的心情了。
昭明苑森森的寒氣都像是化作實質,徐徐地爬到他的腳底板。扭頭望去,即便是何雪衍手中提著一盞明燈,卻依舊照不亮周圍濃郁地化不開的黑暗,周遭樹影不同于別地,生長得格外粗壯。
那盤根錯節的枝條葉蔓宛如形容可怖的怪物,下一刻張牙舞爪地便要撲了過來。
何雪衍就立在那顆樹下。
身形翠挺。
懷抱著個半大的孩子。
何雪衍本就生得極美,此時不茍言笑,墨發披散,瓷膚欺雪,薄唇鮮紅,容顏絕麗,宛如鬼神下凡。
方才肖天煬來的時候,還有幾個獄吏。
如今,這些獄吏形容倉皇,紛紛都回家了……
整個錦衣堂,就三個人。
雖然何雪衍極美。可他渾身的血味兒,讓人膽戰心驚,他懷中那孩子也奇怪,就這么緊緊地抱著他,根本不露臉,看不清容貌。還有一個就是自己了。
想到錦衣堂鬧鬼的傳聞,饒是盛夏的天,肖天煬都有一種足底竄寒的感覺。
到這時,他終于反應過來那么多人,為何大家都不愿來昭明苑找何雪衍。這地兒,委實邪氣。
連帶著……
何雪衍也一身的邪氣,讓人驚破神魂。
雖然肖天煬一直喊著“雪衍兄”,事實上何雪衍今年才十九歲,正是個半大的少年,比肖天煬還小兩歲。
可就這么個比他還小的少年,渾身的氣勢卻不容小覷。
肖天煬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很怕他。總覺得小小年紀手中沾染了鋪天蓋地鮮血的孩子,是個心狠手辣、冷酷無情的主兒。
要不是映秋公主喜歡他,肖天煬一點都不想和這么個煞神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