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行云繼續往前探尋。
沿著地縫的邊沿來到象牙山盆地被地震震開的山體豁口。
豁口被撕扯傾斜,泥石松動,瑟瑟掉土塊,露出中空山體內數不清的檀香木、柚木刻板。
四周對稱著四座玉石橋琥珀牌坊,散落著無數的木雕“巫嚕嚕”。
這似乎是一座陣,一座以巫術為核心的陣。
只不過地震的緣故,陣法失效。
陣前有兩人在對峙。
一男一女,頭上大汗淋漓。
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你別動。”
“你也別動。”
“抬腳就會粉身碎骨。”
“我不信,我想試試。”
“會死。”
“死有何懼。”
女的右手中指撩了撩右耳的發際,盯著對方的腳壓了壓手。
男的拔出腰間的砍刀,舔了舔干裂的唇,眼中現出厲色。
“奉勸你,不要輕舉妄動。”江曉薔身體下意識往后傾斜,又生生僵住彎了回去。
“米斯萬歲。”瓦策怒吼一聲,全身濕透,拿著砍刀慢慢蹲下身。
這一聲怒吼,蒼勁有力,引發泥崩。
土塊窸窸窣窣滑動,變成密集的滾落。
轟轟兩聲巨響。
瓦策的身后泥石飛揚,飛濺的石塊,砸得他左搖右晃,差點跌倒。
他艱難穩住身形,半彎著腰,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泥石流沒過鞋底,汗都不敢擦。
幸在不是雨天,泥石流只不過是松軟的泥土,往前流出薄薄的一層漸漸穩了下來。
瓦策大氣都不敢喘,呼吸的節奏被他刻意壓成一節一節的緩慢吐納。
“不幸中的萬幸。”江曉薔長舒口氣,按在自己心口上,他指了指爆炸的位置,“幸好我們踩的是松發式地雷,而不是像那一樣的壓發式地雷。”
瓦策穩住身形,慢慢直起腰,再也不敢大聲嚷嚷。
他壓低聲音,輕言細語,“那怎么辦,骷髏兵來了,豈不是等死。”
“大不了同歸于盡,就算粉身碎骨我也不愿意變成那種骷髏怪物。”江曉薔瀟灑地甩了甩發,將肩頭的發絲撩向身后。
她掏出手槍,拔出彈夾,默數著子彈的數量,以左手掌肚推進彈夾,拉著槍管,咔擦一聲上膛。
她剛將右手拇指放在保險的位置,豁口外就傳來骨碎被踩碎的聲音。
兩人對視一眼,臉上露出視死如歸的神情。
瓦策挽了挽砍刀,又收了回去,將肩后的散彈槍抽在手里。
他端著散彈槍,捏了捏槍管,手心全是汗。
江曉薔將手槍的保險打開,瞄準了聲音的位置。
碎骨的聲音越來越近。
兩人備受煎熬,短短的幾秒被無限拉長。
江曉薔的側臉汗珠密集,她盯著豁口的位置,食指緊緊貼在扳機上,指關節都滲出慘白的顏色。
“別,別開槍,是我。”
看到來人突兀蹲下,后滾著藏入巖石,江曉薔差點一梭子彈射了出去。
“米斯大人。”瓦策驚喜大叫,趕緊捂住嘴,縮著脖子望了望泥石流的方向。
賈行云在巖石后伸出手搖了搖,這才站起來拍打著身上的塵土,假裝不經意的動作,讓江曉薔有些好笑。
她松開手指,關上保險,將手槍插入槍套,臉上露出喜色,又瞬變成憂慮,“你別過來,我們踩著地雷了。”
賈行云抬頭一瞧,反而腳下的步伐更快了。
“AP?AT?”賈行云跑到江曉薔身前,蹲在原地,很自然地從她小腿處拔出一把匕首。
他將匕首插在地上,脫掉襯衫,將兩條袖子扎在一起,領口挽了個死結,自言自語道:“這里沒有道路,不可能是防車輛的,所以不可能是AT,應該是AP步兵雷。你們踩上了還沒有爆炸,所以也不可能是AP壓發式地雷,只有可能是AP松發式地雷。”
“你來了,正好,給我打下手,準備排雷。”江曉薔挽起袖子,指著旁邊的石頭,“搬塊重量和我差不多的石頭。”
“啊。”賈行云抬頭迎上江曉薔的目光,指了指她動彈不得的腳,“你來排雷?”
“啊什么啊呀,難道你來?”江曉薔滿臉詫異,張了張嘴,竟是啞口無言。
“是啊。”賈行云手上動作不停,轉身邊往衣袋中撿著石頭,邊問:“你多少斤?”
“97。”
賈行云問得自然,江曉薔答得順口。
所謂的懷疑,在江曉薔看到他堅定而流暢的動作后,煙消云散。
她對賈行云的信任毫無依據,但就是篤定他可以。
“脫衣服。”賈行云將重物放在江曉薔的腳邊,跑到一臉崇拜的瓦策身前。
瓦策啊了一聲,不知所措。
“算了,我自己來。”賈行云不由分說脫掉瓦策的馬甲,還把他的砍刀抽了出來。
江曉薔同樣一頭霧水,排雷的標準作業不是首先清理地雷四周的浮土,檢查會不會是跳雷、詭雷、復合雷嗎。
賈行云在干什么?
他居然將瓦策的馬甲切割成布條,扭搓成五條麻繩?
賈行云將麻繩攪在一起,中間打結。
他將裝滿重物的衣袋壓在打結的位置,分五個方向均勻拉伸麻繩。
他牽住其中一條麻繩,以江曉薔為圓心倒退著,用砍刀劃出圓圈。
賈行云穿著無袖內衫,拐著肘子擦了擦額角的汗,在四周劈砍出五個手臂粗細的木樁。
他沿著圓圈,以均分72°打下木樁,再將麻繩固定在頂端。
待到五根麻繩拉起,衣袋懸浮在江曉薔踩住地雷的腳面上,她才弄明白賈行云的意圖。
賈行云調整著麻繩,讓衣袋緊貼著江曉薔的腳面,又不至于讓她的腳感受到壓力。
賈行云的意圖江曉薔懂了,卻被他蹲在地上劃拉出的龐大的鬼畫符公式弄得暈頭轉向。
“拉力、重力、角度、高度、韌度……”賈行云念念有詞,書寫著公式,在地上打著草稿。
“OK。”賈行云拍了拍手,頗有種解題成功的快感。
他跑到五個木樁前,做細微的調整,瞇著眼睛豎起拇指對比的神情無比專注。
他撿起好幾塊小石頭,在手中顛了顛重量,這才回到江曉薔身旁。
他蹲下身,用匕首將江曉薔的鞋后跟小心翼翼切掉。
“你愿意信我嗎?”賈行云站起來,盯著江曉薔的眼睛,神情專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