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醫、醫仙大人……別來無恙。”宋明月幾乎連舌頭都要打結了。雖然說她的確和鐘離期清清白白沒有任何不正當的關系,就算和他面對面的坐著吃東西,也是在討論另一個姑娘。但是,青玄這種小心眼兒又愛吃醋的人,自己給南宮宴信物就已經是挑戰他的底線了。還沒消停幾天,自己又和另一個男子出來吃晚膳。他沒有當著鐘離期的面掀桌子,已經是給了十二分的面子了。
鐘離期看了看兩人,覺得氣氛有些奇怪,綏笑著給兩個人斟酒道:“如此見面也是緣分,今日我做東。醫仙也就不必推薦,咱們一起來吃吧。”
“嗯,也好。”青玄依舊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威微微側著臉,仍是含笑著的看向宋明月,卻在向鐘離期發問道,“我看你們兩個人在這里相談甚歡,在府中的時候也是如此嗎?今日,應當也不是第一次一起用膳了吧。”
“明月的干娘就是我的母親,我和她自然比其他的更親近一些。她住在我的府上,一道用膳也是時常有的事情,我母親家務事繁忙,也時常托我照看她。”鐘離期也不知道這眼前的兩人有什么見不得人的關系,便有一說一,什么都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說了出來。因為他以為青玄真的人如其貌,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人物,所以在和宋明月的關系上反而沒有多加避諱,說得比較‘曖昧’。
宋明月簡直能看到青玄額頭上的青筋都要蹦出來了,這場景尷尬的無以復加。讓她恨不得現在就找一個地縫,再一頭扎進去然后再也不要出來。試問普天之下,還有哪一個人會比現在的她更尷尬?看著青玄這一臉冷若冰霜的表情,她戰戰兢兢地給他盛了一碗湯,陪笑著解釋道:“醫仙不要聽世子爺胡說,我和他至多只是抬頭不見低頭見,可是要說關系也是什么也沒有的。你嘗嘗這個魚湯,燉的十分入味,鮮而不腥,應當合你的口味。”
說著,她還努力調整好了自己不斷抽搐的面部表情。蹙著眉,嘟著嘴,一雙清澈如水的鳳眸這種竟然隱隱泛起了一些淚花,閃著晶瑩的光點。好一副見我猶憐的樣子!
“不了,我還不太餓。”青玄固然很吃宋明月的這個美色攻勢,但是一想到旁邊還有鐘離期在,就又氣不打一處來,伸手接過了魚湯卻放在了桌子上,如此冰涼涼的回應道。然后他有微笑著向兩人頷首道,“我看二位方才交談甚歡,經過我這么一打擾卻冷清了下來。你們不要介意我在,要說什么盡管說就是了。”
“對對對,我們剛才說得事情還沒有說完呢。”果然是吃醋自己和被人私會,好在這次見面真的是天地可鑒日月可證的清白。宋明月聽到青玄好奇起來,連忙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頭,“你之前說的,其實就是和我……”
“不了,還是不說了。恕醫仙大人見諒,我方才和明月說的是一些私事,也不是什么見不得人事情,只是對女方有些叨擾。我也是為了姑娘家著想,才不接著說得。不過素來聽聞醫仙如閑云野鶴,喜歡周游列國,那生平所見的東西,聽說過的事跡,想來也應當不少吧。在下愿意洗耳恭聽,就是不知,醫仙有沒有這個性質?”鐘離期不由分說的打算了宋明月的話,然而是對青玄饒有興致。他畢竟是個年紀尚輕的男子,又和他那父親一樣閑散,一直都十分向往那種閑云野鶴的日子,所以對青玄也是十分好奇。
宋明月簡直想拿筷子一下子捅死自己,就此了結算了。為什么天底下有鐘離期這么看不懂眼色,就知道幫倒忙的傻子呢?自己之前是怎么看上這種人的。虧他還京城第一公子,有這么沒有眼力見的第一公子嗎?沒看到青玄都要把手里的筷子捏斷了嗎!這下恐怕更不好解釋了,就算再怎么跟他說鐘離期口中的‘女子’‘姑娘’不是自己,恐怕青玄也不愿意相信了吧。
果然,青玄一如宋明月所想的那樣會錯了意。心中更是氣惱,這個小丫頭,成天給自己招蜂引蝶。別人也就算了,他是知道宋明月上一世對鐘離期有過多少執念的。這兩人眼下又這么離奇的、神神秘秘的,湊在一起,不讓他想到‘死灰復燃’都難。不過好歹而是修身養性了十幾年的人了,再生氣,也不會把脾氣發到臉上來,反而是,笑意愈發的神了。
青玄一臉如沐春風的和悅表情,慢慢喝了一杯熱酒,然后和青玄客套了兩句話,果真有求必應的說起了在別國游歷時經歷的一切奇聞趣事,措詞文雅,體態端莊,怎么看怎么是個玉樹臨風的公子哥兒。當然,前提是忽視那一雙被他單手捏斷掉的筷子。
旁邊的兩人聊得熱火朝天,而一邊的宋明月簡直就是入墜冰窖,一時間也沒有什么胃口。她全程縮著脖子,低著頭,用筷子漫無目的的戳著自己碗中的一塊豆腐。直到一塊完整的豆腐變成了豆腐渣,從豆腐渣變成了豆腐沫,她再夾一塊新的,如此反復。就這么冰火兩重天的煎熬了快要兩個時辰,在宋明月的印象中一向海量的鐘離期居然被青玄喝得趴下了,而喝了差不多量的青玄仍舊是屹立不倒,除了臉色微微泛紅之外,居然沒有任何癥狀。
而這時的鐘離期已經對青玄各種欽佩敬仰,只差是和他稱兄道弟了。兩個人雖然差了五歲,但是因為學識,教養的關系,反而有一種‘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覺。雖然,宋明月不知道青玄的這個‘健談’是裝出來的,還是真的很投機。但是她知道,鐘離期趴下了,自己的安生日子……就要到頭了。
“唔,醫仙果然是海量。在下……在下自愧不如。今日,算我輸了。小二來,結賬。”還好鐘離期的酒品不錯,喝多了除了頭重腳輕,說話有些不利索的要打結之外,并沒有什么別的問題。他叫來了店小二,中懷中掏出了一個銀錠,徑直扔了過去,“不用找了,再拿兩壇你們店中上好的酒,送,送給這位公子。”
這個萬古樓就是他青玄的……還需要什么酒不酒么。宋明月看著那面生的店小二有些尷尬的看向了青玄,直到看到青玄點了一個頭之后,才唯唯諾諾的應了一聲好嘞,隨后千恩萬謝的走了。青玄仍舊是一臉的淡定,想鐘離期道了一聲‘多謝’,隨后撇著眼看向了一旁瑟瑟發抖的宋明月,有些訝異的一挑眉,說道:“郡主,你怎么一口都沒吃?莫不是這個萬古樓的東西不合你的口味?”他微微皺了皺眉,故意又說道,“郡主是不是,比較喜歡賢王府中的……嗯?”
“沒,沒有!我只是吃的比較慢而已,沒有沒吃。都怪你們在邊上說話說得太吵了,分我的心。現在你們都酒足飯飽了,我,我還沒有吃完。”雖然宋明月滴酒未沾,但是說話打結的程度卻一點兒也不亞于一邊醉醺醺的鐘離期。
“哦,是這樣嗎?”青玄作恍然大悟狀,又是笑了笑,轉頭看向了鐘離期道,“世子爺你也聽到了,郡主似乎被我們兩個打攪的沒有吃好。不如你先回去,等她吃好了,我再把她送回賢王府,如何?”
鐘離期半太抬著眼看向了在一邊默默、無聲搖著頭的宋明月,眨了一下,眼前的光景就變成了重影。他只覺得腦袋有點兒疼,于是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喃喃道:“不過醫仙的酒量,實在是……深不可測啊。我,我現在到有些不清醒了。唉,那就,就依醫仙的吧……那我、我就先告辭一步了!”他說著,打了一個響指。外面當即有人會意,走了進來去攙有些站不太穩的鐘離期。
兩個小廝也都是賢王府中的手下,看到鐘離期要走,宋明月卻端坐著,不禁遲疑道:“郡主……你這?”
如果真的可以自己回答的話,宋明月當然站起來就跑。但是青玄那冷冰冰的眼神壓過來,讓她連大氣不敢喘。只能擺出了一個天真無邪的笑,說道:“你們帶著世子爺先回去吧,我稍后再回去。告訴賢王妃不必為我擔心,我一切都好。“說著她就在青玄的目光下,乖巧的底下頭默默吃著碗里早已經涼掉了的東西,好像真的很餓一樣。
“那,那好吧。郡主有什么吩咐,就隨便差人去王府中只會一聲,咱們都是隨叫隨到的。”兩個人小廝也是看鐘離期醉得比較厲害,想著耽誤不得,也沒有怎么在意宋明月,匆匆告了別就走了。
看著三個人一次消失在了店中,宋明月那顆心才是真正的懸了起來。她把視線從門口挪開,慢慢轉到了身邊的人身上,然后訕訕笑道:“那個……你聽我解釋。”
“恩,你說。”青玄并沒有如宋明月意料之中的一樣發怒,反而是冷淡的看著她,然后又給自己斟酒,不動聲色的飲下。要知道,他的身邊,已經堆積著大大小小五、六個空酒壇了,這其中大抵鐘離期喝的占了四成,青玄喝得占了六成。現在,他又在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