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愿昏迷前最后的畫面定格在夜空中絢爛的流星雨里,隔著血霧,那一幕唯美又透著詭譎。
砰的一聲,剛從4S店取回來屁股還沒坐熱的奧迪就被突然沖出來的卡車直直撞了過來,天旋地轉,車子連打了好幾個圈才沖出護欄,徑直插入石橋下的河水里。
許愿只覺得一陣窒息,水從破碎的車窗涌進,很快淹沒了她,疼痛來的快去得快,反倒是窒息感過于漫長,手邊能拿的只有閨蜜新出版的狗血小說——前幾分鐘還被她批的一無是處,后幾分鐘就遭報應了。
她想逃出去,可是整個車頭凹陷進去,剛好卡住了她,許愿就在無邊的窒息中昏迷了過去。
黑衣人將女人的腦袋從水盆里提了起來:
“賀總,她昏死過去了。”
“呵,之前不是還很嘴硬?”隱約中聽到男人冷漠的聲音,不知是幻覺還是她自己思想作怪,“丟到星云島,自生自滅。”
接著許愿感覺好像有什么在拖著她,很快意識便陷入無邊的黑暗里。
醒來時腦袋昏沉沉的,好像被水泡過一般,渾身酸疼,好像被車碾過一般,顯然身上沒少被重物撞擊。
看來這車撞的很嚴重了。
身下一片堅硬,硌得慌,她從地上爬了起來,看著眼前陌生的一切,眼神一片茫然呆滯。
浩瀚無邊的大海,頭頂著烈日炎炎,背后是莽莽森林和礁石,尖銳的巖石和風蝕地貌,許愿覺得自己肯定被撞得生出幻象來了,狠狠揪了一下自己的胳膊,那疼的鉆心,顯然不是在做夢。
怎的車子飛下河水里莫名其妙自己就逃出來了,而且還被吹到這種鬼地方?
她走了幾步路,發現四周一片死寂,一個人影都沒有,很像原始森林,不過,周圍海水遼闊,顯然是被吹到某個海島了。
最神奇的是她身上的衣服變了……
許愿明明記得她興高采烈地提車時穿的是牛仔搭配T恤,怎的現在成了非主流小朋友的扮相,皮衣皮褲鉚釘鞋了?
難道是有人救了她給她換的?
“有人嗎?”許愿撐著木棍開始深入海島,希望能看到她的救命恩人。
可走了半個多小時,除了時不時出現的螃蟹,土撥鼠就沒有看到其他生物了。
“有人在嗎?吱個聲啊……”
喊的嗓子都痛了,結果連個鬼影都沒有,最后許愿累得找了棵大樹躺著休息去了。
看來這是個十分原始的海島,沒有人來過。她想,可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就到了這里,她能確定的是墜入的河是內地河,而她出事的地方不可能通入海域,怎么都無法解釋醒來衣服變了還跑到海島的事情。
不過,思來想去都沒有答案,餓得肚子咕咕叫的許愿只能開始考慮填飽肚子的問題了。
這海島附近水產豐富,但吃螃蟹也能活下去,就是……
“這火怎么搞?”許愿看著眼前被樹枝串起來還在掙扎個不停的螃蟹,有些吃不準。
古有鉆木取火,雖沒有嘗試過,但是看過不少生存綜藝節目的她也間接從別人身上學到失敗的經驗,果斷放棄鉆木取火。
傍晚熱辣的太陽烘烤著整片島嶼,暑氣升騰,燙的人像烤乳豬般,許愿一身皮衣皮褲更是悶得難受,索性脫了去,穿著小背心,倒是清涼愜意了些許。
許愿靠砸巖石取得零星火光,干燥的草屑很容易點燃,搗鼓半天,最后終于升起了火,吃上了沒有一點味道的烤螃蟹,但餓了大半天,這沒啥味道的螃蟹也挺美味的。
許愿第一天面對陌生的環境覺得還挺新奇刺激的,趁著天還沒黑,四處找有沒有人存在的痕跡,但在夕陽染紅了整塊天邊黑夜將至時仍然沒有看到一個人。
她不禁有些失落,這真成了魯濱孫漂流了,不知道到底呆多久才會碰到出海的船只,難道她要呆到發霉退化成原始人?
天漸漸黑下來,她找了塊開闊靠近大樹的地方隨便躺了下來,開始思考接下來的路。
此時沒了剛開始的好奇和興奮,在水浪拍打巖石以及潮起潮落夏蟲爭鳴的聲音中,她心情卻有些忐忑不安起來,還有些揮之不去的煩躁。
轉了大半天,她再心大也知道自己定然是飄到無人島上來了,無人島上未知的危險讓她坐立不安,身上又沒有什么防身的東西,就連吃飯問題解決生理需求都難,估計附近沒有開發過,有沒有船過來還未知,目前只能最好拉長戰線的準備。
燃燒著的火堆發出畢剝的聲音,火光映在許愿臉上,她看著漆黑的海水,晚上的海風腥味奇大,透著股腐爛氣息,濕濕冷冷,她抱著膝蓋,倚著樹干,雙目無神,就這樣迷迷糊糊撐到了天亮,一夜無事。
即使無人島沒有發現人工改造過的痕跡,但許愿并不灰心,她絕不能在被救之前崩潰。
只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工具,寸步難行,許愿不敢深入莽莽林海,或許沙灘比較安全,也更容易看到附近有沒有船只出沒。
就這樣,她白天撿柴火,撿螃蟹,偶爾借著潮落在巖石縫隙里發現的一些貝殼蝦類勉強度日。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許愿沒有了時間概念,也對能逃離這里不抱任何希望,這一晚,她經歷了將近一個月來的第一次大雨。
之前都是陣雨,來的快去得快,她都有時間準備撤營地,但是這回暴雨成壓頂之勢,如天上破了個大洞似的,傾盆而下,夾著風,混著電閃雷鳴,仿佛要將這天生生撕碎一般。
許愿是被狂風和雷鳴驚醒的,緊接就看到黑壓壓的海水涌上來,很快就漲到她腳下,并呈上漲席卷之勢,火堆被澆滅,她只能抓著前晚還未吃完的烤魚,拿著樹葉子包了些干草往高處跑,海水還在繼續漲,許愿跑得狼狽。
此時還沒從突如其來的天災中緩過來,哪里來得及驚恐和尖叫。
老窩在低處的動物們也在逃亡,蛇蟲鼠蟻爬的滿地,還得注意腳下,許愿看著這一切真想哭,但是背后狂風駭浪在緊追不舍,她又哪來的時間崩潰。
幸好她早先想到了這一天,所以在很久之前就找過避雨的地方,方便隨時撤,誰想到這么久沒有經歷的暴雨竟然突然而至。
經歷千難萬苦跌跌撞撞許愿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一身狼狽地找到暫時躲雨的逼仄洞穴了,此時她渾身濕透,蓬頭垢面,看起來活脫脫的山頂洞人,腳上還被什么東西鉤破了,流著血,看起來好不嚇人。
“嘶……什么破天氣……”她看著腳脖子上猙獰的傷口,疼得齜牙咧嘴,想找東西清理,但洞外狂風呼嘯,雨下的奇大,一些胳膊粗細的樹木都被吹倒刮走了,嚇得她只能脫下背心,擰干水來擦拭傷口。
洞內有她撿堆起來的干柴,如今野外生存能力總算從紙上談兵上升到實踐中級了,動作麻溜,三下兩除便升起了火堆。
有火才能防止有些毒蟲蛇蟻靠近,而溫暖才能讓她感到些許心安。
洞外是電閃雷鳴,風雨交加,地面好像都被掀飛了般,洞內火光撐起來的一方明亮在動蕩不安的夜色里搖曳著,許愿抱著膝蓋,靠著火堆,表情麻木又呆滯。
這一夜注定是難眠的夜,她以為自己會被什么蛇蟲嚇醒,卻沒想到是詭異的窸窸窣窣聲。
風聲凄厲,像是嗚咽,雨聲緊湊,刷刷作響,一陣緊跟著一陣,不過看雨勢倒是小了些,但仍然看不清被雨霧籠罩的巖石和樹木,此時沒了雷聲轟鳴,周圍的窸窣聲卻也明顯了。
該不會是什么蛇潮吧?許愿趕緊拿過曬干的衣服披了起來,拿起一根燒的旺的火柴,表情十分警惕。
說來這件皮衣質量也是夠好的,沒少被她拿來做蓄水的,堆放柴火的,裝烤好的蝦蟹的……反倒是她的小背心,一個多月反復穿都破洞了,因為包扎傷口,更是被她撕扯掉了不少,成了肚臍裝。穿在身上不倫不類的。
要不是怕蚊蟲叮咬,她都要穿著小褲子到處走,正午太陽最毒,穿著皮褲腿能捂出痱子去,不過她也只是晚上才會穿上,晚上冷啊。
許愿沒少詛咒那個給她換了衣服將她丟到這里的人,當了那么久的野人,許愿哪里還不清楚,不是她自己車禍飄到這里的,而是被人撿了后扔到這里的。
只是,那個人是誰,她暫時不清楚。畢竟許愿憑著毒舌得罪了不少人。
“老大,慢點……”突然,她從雨聲中分辨出了人的聲音。
許愿愣了一下,以為自己幻聽,接著就聽到另一個人的咳嗽聲,以及雨砸在物體上的聲音。
“老大,你撐住,我們找個安全的地方……”
人!
是人!
終于來個活人了!
許愿差點沒感動得熱淚盈眶,可下一秒她就正常了,取而代之的是警惕。
該不會是什么海盜吧?她想。
許愿聽著他們越來越近的聲音,嚇得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可說是洞穴其實不過是逼仄,空間很小的坑,剛好有巖石遮著而已。她又能躲到哪里去。
許愿急的團團轉,最后只能拿著石頭和火棍,貼著巖壁,等著他們的到來,如果來人圖謀不軌,她拼死也要逃出去。
“老大,這里有個洞穴!”那道男聲響了起來,“咱們快進去躲雨……”說著就攙扶著另一個腳有些行動不便的男人走了進來。
他沒想到洞內竟然還有火堆,嚇了一跳。
“老大,這里好像有野人……”趕緊拿著瑞士軍刀做警惕狀,被他扶著的男人也抬眸審視四周,立馬就看到貼著巖壁,躲在一塊突出的石頭后面的人。
那塊石頭很小,根本不可能遮擋得了一個大人,偏許愿還漏出半顆腦袋注意著外面的人。
兩雙眼睛撞上,一雙陰鷙深沉,一雙警惕毫無畏懼,但他很輕松就看穿了這佯裝堅強背后的害怕和緊張。
許愿沒有多余的心思注意他們的長相,只知道長得很好看,被扶著的男人渾身濕透,衣服緊貼著身體,露出精壯的線條,即使大腿上被什么東西撞破了,血流不止,卻不顯一絲脆弱,反倒像蟄伏的獅子,精悍,蓄勢待發,他手里拿著一把槍,看得許愿心一抖。
黑魆魆的槍口正對著她!
許愿艱難的吞了吞口水,該死,真是海盜!
在許愿的認知里,能拿著槍對著別人的能是什么好人,不是海盜也會是逃犯!
總之,她的死期到了。
“哇,真的有野人!”另一個男人大叫,“老大,沒想到這無人島真有山頂洞人……”年紀比較小的臉上露出好奇的神奇,顯然把許愿當做史前生物去研究了。
許愿:……
被當成野人很不舒服是怎么回事。
“出來!”腿受傷的男人冷眼瞇著,看起來十分危險。
許愿生怕他一槍子弄死自己,沒有多遲疑,拿著火把就從石頭后面出來了。
“咦……這野人還穿現代的衣服……”年輕男人狐疑,嘀咕著。
許愿:……
她想打人!
“過來。”他居高臨下地命令,許愿心中一陣不服氣,不過看著黑魆魆的槍口,哪里敢不聽話。
絕不能栽在這兩個海盜手里。她想,要想辦法離開這里。此時許愿無比懷念她一個人在這海島上漂泊無依的日子,起碼沒有挨槍子的危險啊!
“老大……她聽得懂我們說的話欸……”年輕男人感到十分神奇。
不怪他把許愿當成野人,因為此時的許愿蓬頭垢面,臟兮兮的,五官都看不清,不過身上的衣服倒是很現代,他還以為是曾經到過這里的人給這野人自己的衣服穿呢。
聽到一口一個野人,許愿很想懟回去,但是硬生生憋住了。
“兩……兩位好漢,凡事好商量……”這槍指著她怪害怕的。
她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但是比哭還難看,要不是年輕男人膽子大,差點被嚇哭。
“老大……這野人會說普通話!”他自以為很小聲地和旁邊的男人交頭接耳。
此時許愿忍不住了,“大哥,你從哪里看出我是野人了?”你個海盜還好意思說她野人!
“你……你不是野人是什么?”他打量著她。
許愿很想一棍子砸過去,但是心地善良的她露出八顆牙齒,笑的溫和,解釋道,“我是無意中流落到這個無人島上的,已經呆了一個多月了,這里連個鬼都沒有,幸好終于來了個人,兩位好漢,你看咱們同是天涯淪落人,這容易走火的武器就不要對著自己人了吧?”她指了指男人手里的槍。
以為他們聽進去,結果那男人像是沒覺得手累似的,冷冷的盯著她,好像一條毒蛇一般,緊緊鎖著,好像她在他眼里翻不起什么大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