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

腳步站定，男人望著眼前閉目養神的老人，胡子眉毛頭發皆是全白，沒有絲毫雜質，臉上的皺紋堆滿，有些消瘦，但著裝一絲不茍，甚至指甲都修整的極為干凈。

不知是不是聽到聲音，老人緩緩睜開眸子，明明是一雙混濁蒼老的眸子，卻依舊折射出一股犀利的深邃，冷靜而顯得有些無情。

他看著眼前年輕沉靜的男子，眸子幾乎沒有任何波動，但依舊可以讓人感受到他身上一絲氣息的變化，似乎比剛才更暗沉了。

“坐下！”

男人坐在他對面的單人沙發上，一雙黑色剪瞳透著一絲神秘感。

老人看著他，身形未動，嗓音蒼老沙啞，“知道我為什么讓你過來嗎？”

“知道，不就是與我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妹妹有關嗎？”

男人正是小泰勒先生，霍祁白。

“她不是你妹妹！”老人混濁的眸子猛地射出一道冷光，厲聲的道：“你是我唯一的孫子，是我兒子唯一孩子，哪里來的什么妹妹？”

男人眸光未動，只是撩起薄唇，不緊不慢的道：“對，我是您唯一的孫子，那她就應該是您唯一的孫女了。誰讓您兒子當年就只有那一個女人的？”

老人神色倏然一冷，須臾瞇起眸子，直直的看向他，“你膽子越來越大了，竟然沒有經過我的允許就隨便承認一個外人，整個泰勒家族的私生子那么多，你承認誰都行，就是不能承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人。”

男人忽的輕笑，唇間嘲諷至極，“作為泰勒家族的繼承人，如果我不承認她，那這個和她有著一模一樣臉的我是誰？爺爺，您能不能告訴我？”

老人面色開始陰沉，聲音更是沉沉，“世上相似的人何其多？我不會讓泰勒家族隨便扯入一個不知身份的女人，你作為泰勒家族的繼承人也最好給我想明白你的責任是什么。”

“您當年就是用這樣一副口氣將他們兩個人拆散的？”霍祁白一雙黑眸透著高貴深邃，唇角的笑容有些涼薄，“所以我那個可憐的父親才會來回在兩國奔波，所以才會遇到那場事故，所以我那不招人待見的母親才會郁郁而終。”

每說一個，老泰勒先生的臉就變化了一分，最后，眼神陰沉的像是染了墨汁。

他這么說，是在告訴他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是嗎？

“不，不對！”老人眼中猛地被一股恨意充滿，怒指著他，“如果不是你那下賤的母親勾引我兒子，他怎么可能會忤逆我這個父親，寧愿不要家族也要跟她回國？如果不是她千方百計的想要嫁入豪門，你父親又怎么會一次一次的違背我？如果不是她，你父親又怎么會在婚禮前丟下一切跑回國，又怎么會出事？”

霍祁白眼神淡漠的望著老人，語氣依舊平靜的沒有一絲起伏，像是在陳述一件無關自己的事情，“生下我，又懷上她，六七年的時間，父親的心思一直都沒有變過，就算是勾引出來的結果，也沒有那么久的有效期吧？爺爺，您是不相信他們兩個人是真心，還是您明知道他們是真心卻還是動了手？”

老人微微一噎，眸中復雜，看了他許久，才沉沉道：“這么多年，你還是不明白你該做的是什么嗎？身處這個環境中，你覺得那些廉價的愛情能帶給你什么？你父親是載到在女人手上，我艱辛的維持著整個家族十幾年才等到你長大，你也要讓我失望？”

霍祁白翹起腿，俊臉無波，淡淡道：“您口中的那個女人是我的母親，一個我的父親，一個我的母親，明明相愛的兩人被您拆散，讓我間接變成了孤兒，您以為我沒有恨您就應該感恩嗎？您培養的只是一個家族繼承人，不是一個孫子，前者你隨便抱回來一個孩子養一養都可以，后者您覺得您需要嗎？”

幾乎沒有平仄的語調，淡淡涼涼的，一如男人此時的臉色，寡淡沉靜。

老人心口狠狠一震，瞳孔狠狠縮了一下，似乎從沒有想過在他心里竟然會是這么想的，呼吸加重，他咬了咬牙，“我是你爺爺，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

“她是我妹妹，也是不能改變的事實，您認不認她無所謂，但她確實是我妹妹。即使我不想認，她整天頂著一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出門也是挺詭異的。”

老人，“……”

他最恨的女人，卻沒有想到，生下的兩個孩子偏偏都長得像她，如今竟然還長得一模一樣，這種糟心，他或許到死都無法解脫。

“你也要忤逆我？”

男人淡笑，“如果您覺得是那就是。你的對錯我不評價，但是這么多年，您心里就沒數嗎？是不是也想著哪天給我安排個什么婚事？”

老人面上已經是怒火沖天，氣的身子顫抖，“你是不是以為已經在泰勒家族坐穩了，現在違背我對你沒有好處。”

霍祁白望著他，淡淡道：“好處是自己爭取的，不是您給的！”

老人心中的怒火頓時飆升到極致，閉上眸子，呼吸顫抖。

半響，咬著牙，擠出一個字，“滾！”

霍祁白黑眸動了一下，隨即站起身，“我過幾日打算去Z國。”

“快滾，現在就給我滾！”老人忽然激動起來，指著大門，對他厲聲怒吼，氣紅了眸子。

霍祁白抿緊了唇，一言不發，轉身就走了出去。

……

男人離開后，空寂的大殿頓時安靜下來，只留下老人重重的喘息聲。

半響，似乎終于忍不住，一陣劇烈的咳嗽傳出，越來越劇烈，像是要把肺咳出一般。

緊接著，管家疾步從外面走進來，“老太爺！”

他慌忙走過去，將茶水端到他面前，“老太爺，您沒事吧？”

喝了一口茶水，順暢了一會，老人才輕輕喘息著，搖搖頭。

管家看著他，須臾也是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老太爺，您這又是何苦呢？事情都已經過去那么多年了，誰對誰錯已經不重要，只是，您難道還想要當年的事重蹈覆轍嗎？”